第79章

太上葳蕤代替容瑾至天水閣為質後, 才知道了幽冥寒毒的真相。她視之為恩人的容玦,於她,原來只有利用。

天水閣地牢中暗無天日的七年, 她只能透過墻上一小方窗口, 窺得一點天光。花了七年,太上葳蕤終於找到機會, 殺了將自己作為藥人的藥修。

她原以為, 天水閣會因此殺了自己,但再次醒來之時, 卻已身在玄陰。

東域最大的刺客組織,原來本就自天水閣而出。

太上葳蕤被扔進了獸籠之中, 這是成為玄陰刺客的第一關。

她想活下來,太上葳蕤從妖狼體內挖出妖丹,沾了鮮血的臉一片漠然。

通過玄陰刺客的最後一重試煉後, 彼時的玄陰之主, 為太上葳蕤種下了天幹燃血蠱。

“你什麽都好,可惜一身經脈都被幽冥寒毒壞了, 要做最好的刺客, 唯有用這道天幹燃血蠱。”

“就算是玄陰之中,經數百年, 也只培育出這一只蠱蟲, 你可不要令本座失望。”

她沒有選擇。

從選擇代替容瑾來到天水閣後,她就沒有任何選擇了。

太上葳蕤成了玄陰最好的刺客, 卻也只是旁人手中傀儡。

為鮮血侵染的歲月,轉瞬已過數十年。

刺殺西門家家主對那時已經有化神修為的太上葳蕤而言,本不算難,卻不想那艘畫舫上, 有出自天衍宗門下的飛霜君,燕愁余。

他說,他可以為她解蠱。

哪怕只有一線希望,太上葳蕤都願意賭,因為她不想一生都做別人掌中傀儡。

她想——

報仇。

要解天幹燃血蠱不易,燕愁余帶太上葳蕤走過了許多地方,每十日,她身上蠱毒便會發作,受萬蟲噬心之苦。

那時她姿態實在狼狽得很,燕愁余眼中卻不見有多余情緒,她美也好,醜也好,於他而言並無區別。

他實在是太上葳蕤平生所見,最奇怪的人。

要解天幹燃血蠱並非易事,少有人會為萍水相逢的人出手,但燕愁余卻這麽做了,他救太上葳蕤,不因其他緣由,只因她所行並非自願。

他不喜眼見殺戮,任何於他面前落難之人,力所能及之際,他都不吝援手,不負天衍宗仙門正道之名。

跟在燕愁余身邊三月余,太上葳蕤冷眼見他救過許多人,有滿懷感激的,也有得了恩情,反而生了惡意,橫刀相向的。

無論何種情形,燕愁余始終能淡然處之,不曾生出怨懟。

花了三月有余,燕愁余化解了太上葳蕤體內幽冥寒毒,解開天幹燃血蠱。

而後,兩人一東一南,就此別過。

那是太上葳蕤前世作為人的歲月裏,難得的一點光明,此後余生,都不曾忘懷。

但與燕愁余分開的月余後,天水閣長老尋來。

彼時天水閣於蒼棲州倒行逆施,仙門世家怨聲載道,鏡明宗與羅浮教聯手起事,聯合各大勢力,要推翻天水閣。

眼見事態不好,天水閣中有人想起了入此為質的太上葳蕤,聽說容玦最疼愛自己的妹妹,或許她能作為一枚棋子牽制容玦。

在天幹燃血蠱解開後,因其所得的修為盡數散去,太上葳蕤自然不會是天水閣長老的對手,被他帶回了天水閣,投入水牢之中。

牢中不見日月,太上葳蕤不記得過了多久,一道輕笑聲在她耳邊響起。

幾道鎖鏈穿透蛇尾,女子半人半蛇,尾部尚有鮮血湧出,散在水中。

冰涼的五指撫上太上葳蕤的臉,她的眼睫顫動,昏迷之中,隱約注意到紫鱗的蛇尾。

一枚染著血腥味的妖丹被人塞進了她口中,化作一陣冷流,落入太上葳蕤腹中。

“你得我妖丹,便要記得,殺天水閣桑南淮祭我亡魂。”

天水閣的閣主,便叫桑南淮。

蛇妖的身體被鎖鏈牽引著,沒入水面下。

又過了許多日,有人將太上葳蕤帶出水牢,以鏡明宗為首的眾多蒼棲州仙門世家圍攻天水閣,天水閣陷落大半,只剩最中心的天上京。

樓閣浮空而建,幸存的天水閣弟子盡數退至此處。

須發皆白的天水閣長老掐住太上葳蕤的脖頸,對下方趕來的容玦道:“容玦,你放我等離開,我就將你妹妹還給你!”

太上葳蕤垂眸看去,容玦的目光也在此時投了過來,眸色平靜。

他當然不必慌,她又並非他的妹妹。

靈弓出現在手中,容玦挽弓,天地靈氣匯聚,化作一支利箭,破空而來。

利箭穿透太上葳蕤的心臟,化作齏粉消散於空中,她擡頭望向天際,緩緩伸出了手。

自由……只差一點,她就自由了……

天水閣長老氣怒地將她扔開,這一刻,下方修士騰空而起,無數靈光亮起,圍剿剩余的天水閣弟子。

四周淪為戰場,被天水閣拘禁的妖獸突破禁制逃出,一切更顯混亂。

沒有人注意到,在太上葳蕤的身體徹底失去氣息那一刻,她體內那枚妖丹亮起,靈光閃過,雙腿在瞬息之間化作蛇尾,臉上也生出幽紫色的蛇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