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次日, 徐元珍從絳京城外道觀回來時,城門守備遠比往日森嚴,遠遠可以望見手執長戟的禁衛在城內巡查, 氣氛緊張。

城門口的百姓都被搜查盤問後才得以進城,徐元珍放下車簾, 心中隱隱覺得奇怪。

車夫拿出徐家的令牌,禁衛卻沒有輕易松口,冷聲道:“太子殿下昨夜於城中遇刺, 絳京戒嚴, 無論誰家車馬, 都要嚴查之後才可入城。”

太子回來了?徐元珍微有些訝然, 隨即又為昨夜遇刺四個字皺起了眉頭。

身旁侍女不知她心思,只惱道:“武威將軍府的馬車他們也敢攔, 難道將軍府的人還會包庇刺殺太子的刺客不成!”

“好了。”徐元珍示意她住嘴, 隨即親手掀開車簾, 示意侍女扶著她下了馬車, 對手執長戟的禁衛道, “請將軍盡管搜查便是。”

見徐元珍並非胡攪蠻纏之人,禁衛在心中暗暗松了口氣, 太子在京都遇刺,茲事體大, 王上下旨嚴查, 絕不可輕忽。

他拱手向徐元珍一禮:“不敢當姑娘一聲將軍。”

與左右一起搜查過馬車,確定並無異常後, 禁衛放了徐家車馬入城。

城中氣氛嚴肅,堂堂太子在國都被刺殺,晉國朝堂上下都為之震動。

徐元珍心中沉重, 不知殿下情形如何,可曾有受傷。回到徐府,她洗去浮塵,換上一身便衣,剛想設法去太子府拜訪,便見侍女急匆匆地從院外而來,神情焦急:“姑娘,大事不好了!”

徐元珍見她冒冒失失,也沒有苛責,只問道:“出了什麽事?”

侍女連忙將裴行昭的事一一告訴了她,徐元珍聽完,不自覺地皺起眉頭:“便是不想承認這門親事,阿娘也不該任由下人打斷了他的腿。”

“去拿一瓶我從書院帶回的傷藥,我要去見一見這位裴家郎君。”

聽她這樣說,侍女不由瞪大了眼睛:“姑娘難道真想應下這門親事?!”

不然何必去給那裴家子送傷藥,可裴家已經敗落了,如今完全沒資格與徐家相提並論,姑娘怎麽能嫁給他呢?

徐元珍好笑地搖搖頭:“自然不是。但他是因徐家而傷,我本應去探望他。”

“何況想解除這門親事,由我們兩人親自談一談或許更合適。”

侍女恍然,隨即又道:“若是他想攀上徐家,不願退婚可怎麽是好?”

徐元珍笑了笑:“他應當是個聰明人。”

若是個蠢人,她當然也有對付蠢人的法子。

裴行昭住在武威將軍府待客之處,小院中假山嶙峋,細水環繞,春末之時,院中精心養護的花草生得繁茂,景色秀麗。

既然都將人請回來了,又還有所求,徐沖自然要將事情做得周全妥帖,不會刻意將人安排在偏僻角落。

徐元珍走入院門,嬉鬧著跑過的二丫和狗蛋正好朝這個方向跑了來,手中還捏著塊皺皺巴巴的糕點。

兩人此時已經換了一身上好的錦衣,全身洗了個幹凈,已經不再像個乞兒,但舉止還是同往日行乞時一般無二。

侍女連忙伸手攔在徐元珍面前,跑在前面的狗蛋沒注意到有人來了,撞在她身上,手上糕點的碎屑盡數落在青色的裙擺上。

看著自己被汙了的衣裙,侍女驚叫一聲,一把推開了狗蛋,厲聲叫罵道:“哪兒來的乞兒,敢在將軍府中胡鬧!”

她可聽說了,那裴家郎君是被人從破廟裏擡回來的,還非要帶著三個乞丐來徐家,還真不把自己當外人。

兩個孩子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很有些惶然。

裴行昭聽到動靜,撐著拐杖走了出來,向徐元珍看了過來,眼中陰翳。

徐元珍也在此時擡頭,兩人目光相對,她唇邊勾起一抹淡笑。

裴行昭讓身邊的虎子叫回做錯了事的兩小,冷淡對徐元珍道:“徐府千金上門,有何指教。”

徐元珍並不意外他猜出了自己的身份,見到裴行昭的第一眼,她就知道,他是個聰明人,還是個能低得下頭來的聰明人。

他的腿是因徐府護衛而傷,徐家擺明了不打算承認這場親事,但他還是在徐家住下的,想來為的,就是治好自己的腿。

裴家的確是敗落了啊。

徐元珍向裴行昭揚起一抹淺淡笑意,不曾因為他這般態度生出什麽不悅,只是平靜對他道:“我上門,是來與世兄談談裴徐兩家的婚事。”

“你我二人的婚事。”

裴行昭沉默一瞬,讓虎子帶著兩個小孩兒退下。

徐元珍示意侍女留在屋外,擡步大方走入其中,裴行昭看著她的背影,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

在屋內坐定,徐元珍拿出一瓶治傷的靈藥放在桌上,含笑道:“家仆無禮,傷了世兄,還請世兄見諒。這是白鹿書院的傷藥,塗上之後,三五日間,世兄的腿應當就能痊愈。”

裴行昭沒有接,他坐在徐元珍對面,冷淡道:“若非武威將軍府門楣太高,我倒也用不上這份傷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