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太上葳蕤兩輩子加起來,第一次遇上這樣光明正大碰瓷的。

看著躺在地上叫疼的少年,她勾了勾唇角,屈指在靈駒背上敲了敲,神駿的白馬一聲嘶鳴,撒開蹄子沖了上去。

樓玄明萬萬沒想到她會是這個反應,連忙翻身一滾,險險躲過馬蹄。

臭老頭不是說山下的女修都溫柔善良嗎,怎麽他遇上的這位如此兇殘?少年摔在草叢裏,吃了一嘴草葉,他擡起頭,連連呸了幾聲。

太上葳蕤駕著馬轉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我看你的身手倒是很靈活,卻是瞧不出哪裏受了傷。”

樓玄明沒想到自己第一次碰瓷就遇上了硬茬子,他灰頭土臉地站起身,長嘆了口氣,這年頭,想騙點兒靈石還真不容易。

不過他也沒有死心,從納戒中摸出掛了白布的竹竿,上面歪歪扭扭地寫了六個大字:天下第一神算。

天下第一,口氣倒是很大,不過這字過了幾百年,竟然都沒有長進。太上葳蕤看向面前一身灰褐布衣的少年,眼底現出幾分戲謔笑意。

“道友,算命嗎?”樓玄明見她看向自己,自以為瀟灑地扒拉了一下自己亂糟糟的頭發,“我很靈的!”

太上葳蕤笑了一聲,取出一袋靈石,向他扔了過去,隨即策馬而去。

“道友,你不算一卦?”樓玄明接住靈石,看著她的背影,扯著嗓子問道。

“不必了,你已經算過了。”太上葳蕤沒有回頭。

“算過了?”樓玄明撓了撓頭,“這姑娘說話怎麽比我還像個神棍,我這不是還沒開始算嗎?”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樓玄明一向心大,他喜滋滋地將靈石收了起來。如今有了靈石終於可以去吃頓好的了,他真是吃夠了被自己烤焦的山雞。

就算已經辟谷,樓玄明也不打算委屈自己的舌頭。

‘悠悠太上,民之厥初(注一),你該姓太上才是,至於名字,要是我算得不錯,你母親為你取的名字,叫葳蕤。’

許多年後,瞎了眼的男人扯了塊白布在城門口擺攤,他曬著太陽,對披風下的女子說道。

那一日後,這世上就只有太上葳蕤。

日光之下,太上葳蕤輕輕笑了起來。

晨霧如輕紗一般籠在湖上,三兩輕舟泊在水面,柳枝低垂,天際高闊。

許多人前後向此處來,其中有毫無修為的凡人,亦有剛踏入修仙之途的散修。

今日乃是鏡明宗每三年一次大開山門收徒的大事,無論身份如何都可前往一試,若是能驗出靈根,便可修道成仙,對於尋常凡人而言,家中能出一名修士,便足以光耀家門了。

而要入鏡明宗,必須渡千尺湖泊,築基以下的修士,都沒有足夠的靈力浮空而過,因此湖中常年都有鏡明宗的雜役送人渡水。

就在此時,一隊護衛忽然上前,圍住了渡口,不允任何人踏上竹筏。

人群中響起一陣喧嘩,容色艷麗的少女緩緩帶著一個青年護衛上前,神情高傲。

“仙子這是何意啊?”帶著一對兒女前來的村婦臉上掛了討好的笑,小心翼翼地向她問道。

少女不善地看了她一眼,只道:“你們這群人裏有個小賊偷了本姑娘的玉佩,在本姑娘找到玉佩之前,你們誰也不許走!”

話音落下,掀起一片更激烈的議論聲。

“怎麽能這樣……”

“我可沒偷什麽玉佩!”

“鏡明宗的入門試就要開始了,若是去遲了可怎麽是好……”

“就算你丟了玉佩,也沒有資格攔在這裏不讓我們走!”

“快讓開!”

被擋在渡口的眾人七嘴八舌地叫嚷起來,但他們之中大都是凡人,毫無修為,雖然心中氣憤,但面對這些有築基修為的護衛,也不敢做什麽。

太上葳蕤就是在這片嘈雜之中,牽著靈駒穿過眾人,徑直向湖邊走去。少女臉色蒼白,神情很是冷淡,哪怕她生得極好,也沒有人敢將目光長久在她身上駐留。

一名藍衣的護衛攔在她面前:“站住……”

太上葳蕤指尖微動,一道靈力落向這名護衛,他一時不妨,只得後退兩步,這才穩住身形。

停在負責載人渡水的鏡明宗雜役面前:“渡水。”

身無修為,只能看著少女將人都攔下的雜役連忙點頭。

少女見此,氣惱道:“還不快將她攔下!”

築基初期的護衛認了真,體內靈力流轉,向太上葳蕤右肩抓去。

她側身躲開,袖中琴弦破空而出,直逼向護衛要害,他動作一頓,不得不向後退去。

少女跺了跺腳,指使周圍一眾護衛道:“給我攔住她,沒找到玉佩,誰都不許走!”

靈駒向撲過來的幾名護衛幸災樂禍地打了個響鼻,就這樣的修為,還敢出來獻醜。它一溜兒小跑上了竹筏,滿眼都是看好戲的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