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第2/2頁)

她態度變得太快,燕愁余愣在原地,有些沒反應過來。

“你還不走,是當真想做個登徒子?”見他沒有動作,太上葳蕤的聲音更低了幾分。

燕愁余回過神來,心中歉然。不過當下境況實在不好多言,便拱手向她一禮,身形隨即消失在竹林之中。

在他身後,太上葳蕤睜開眼,眸中深不見底。直到燕愁余的身影完全消失,她才緩緩收回目光,低頭盯著暖泉水面出神。

七百年後,太上葳蕤是北域妖尊,率軍踏破東域後,她便成了世人不敢輕易提及的存在。

世人畏懼她,又妄想殺了她,以代其位。

而燕愁余是天下第一劍修,飛霜劍出,劍氣縱橫,光寒十四州。世人眼中,飛霜君和光同塵,滌妖蕩魔,堪為天下修士之表率。

這樣的燕愁余,與身為妖尊的太上葳蕤,分明不該有任何交集。

無人知曉,很多年前,在太上葳蕤還不是妖尊的時候,她就已經見過燕愁余。

於太上葳蕤而言,那是她所經數十載黑暗之中,難得的一點光明。

燕愁余……

夜色中,藏書樓內點燃的那盞燈顯得分外明亮,少年擡步走入其中,只見昏黃的燈光下,頭發灰白的老者坐在矮桌後打著瞌睡。

他佝僂著腰,面上滿是歲月的痕跡,身周好像籠著濃濃暮氣。

“回來了?”聽到腳步聲,老人掀起眼皮,那雙眼渾濁無神,有氣無力地看向燕愁余,“今夜倒是遲了一刻。”

燕愁余聞言笑了笑:“只是遇上些意外,並無大礙。”

他這樣說,老者便沒有多問,轉而道:“鎮壓地火的禁制做得如何?”

“今夜已經將禁制盡數布置好,之後再不必每夜做賊一般往後山去。”燕愁余回道,他說著掀袍坐在老者對面。

他原不打算在松溪劍派多留,卻不想會在附近發現一縷兇煞至極的地火,若放任其生長,將來或會釀成大禍。

恰好松溪峰後山地下有一條水脈,將地火鎮壓其下,經數年之後便能將其兇煞之氣盡數祛除。

燕愁余雖然已有金丹修為,但要布下鎮壓地火的禁制還是略有些勉強,便只好分作數次完成。

“那你打算何時離開?”老者又問。

燕愁余笑道:“余叔這是想趕我走了?”

老者的語氣沒有什麽起伏:“松溪劍派這樣的小地方,不值得你多留。”

“那余叔又為何要一直留在這裏?”燕愁余反問道。

老者花白的亂發在昏黃燈光下顯得很是黯淡,他平靜道:“我如今大仇已報,卻還有一份恩情不曾還。”

修為足以比肩松溪劍派掌門的元嬰修士之所以留在這裏,只是為了回報當年那一份恩情。

少年看著他古井無波的眼神,心裏暗暗嘆了口氣。

自從手刃仇人之後,余叔好像便一夜之間老朽,他離了中域,甘心在這小小的松溪劍派做個默默無聞的守書人。

以元嬰修士的壽命算,余叔分明還未至暮年,卻已失了向前的決心。

少年心中復雜難言,但也說不出太多勸慰之言,搖了搖頭,他擡手伸向堆在墻角的酒壇。

見此,老者伸手一攔:“我這兒統共也不過這幾壇好酒,你難道是想全禍害了去?”

“我難得來一次,余叔怎能吝嗇幾壇酒?”少年躲過他的動作,抓住酒壇往自己懷中一帶。

老者哂笑道:“我竟不知小燕你何時成了個酒鬼,修道之人,怎可貪念杯中之物。”

少年挑了挑眉頭:“余叔多慮了,我修的可不是那克己復禮,自省己身的道。”

說話間,兩人手上已經過了足有數十招,動作快得幾乎只能叫人看見殘影。

最後,少年手腕翻轉,酒壇在空中轉了一圈,被他用左手接住。

不等老者阻止,他已經揭開酒封飲了一口,擡眼看向老者,眉目間滿是少年意氣。

老者失笑,將缺了兩根手指的右手收進寬大的袍袖中。

*

次日,松溪峰掌門大殿。

陸雲柯踏入殿內時,心中頗有幾分惴惴,不知父親今日喚他來是為何事?

身為松溪劍派掌門,陸雲柯的父親一向忙碌,父子倆平日相處的時間實在不多,尋常時候他也不會輕易叫陸雲柯前來。

難道父親知道了自己昨日孤身前往丹楓林的事?不不不,他那樣忙,應該沒有功夫關心自己去了哪裏才是,陸雲柯自我安慰道。

正在這時,一只茶盞隔空向他飛來。

陸雲柯一驚,反射性地一低頭。

白瓷的茶盞碎在他腳邊,茶水四濺,陸雲柯一陣後怕,要是落在身上,可就破相了。

他心有余悸地擡起頭,對上父親面無表情的臉。

糟了……

“跪下!”

大殿上方,眉目端肅的中年人沉聲喝道。

他正是陸雲柯的父親,松溪劍派如今的掌門,陸佑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