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2/3頁)

話音落下,容玦僵立在原地,腦中有一瞬空白。

他身旁眾人面色難掩復雜,原來容家主與妖尊之間,竟是有舊仇。

見他久久不語,太上葳蕤笑了一聲:“容家主若是選不出,不如本尊就將這兩人都賞給黑蛟做血食可好?”

隨著她話音落下,周圍數條惡蛟俱都興奮起來,討好地向她擺動尾巴。這些黑蛟分明都有化神修為,但在太上葳蕤面前,卻是十分馴服。

漫天風雪呼嘯卷落,雪下得愈發急了,凜冽寒意順著呼吸落入肺腑,讓人徹骨生寒。

遠處蒼青色的山巔覆了皚皚白雪,雪光好像映明了南邊晦暗不明的天色。

容玦看向被困在石柱上的兩名女修,目光相對之時,心下也只余一片冰寒。

良久,他將目光移向太上葳蕤,碎雪落在她眉睫,那雙眼中不見絲毫溫度。

平日泰山崩於前也面不改色的容氏家主此時神情黯淡,他啞聲道:“妖尊若有怒,玦願一力承擔,不必牽連他人。”

太上葳蕤聽著這句話,嗤笑一聲:“本尊卻是不知,容家主原來這般有擔當。”

她坐直身,目光終於落在了容玦身上。

“既是如此,便請容家主自廢修為,鐐銬加身,跪行出城請罪——”太上葳蕤臉上褪去笑意,顯出徹骨冰寒,“如此,本尊或可饒她二人性命。”

不等容玦做出反應,他身旁的青年已然急道:“容家主,不可啊!”

容玦乃是如今鏡明宗內修為最高之人,眾人因此以他為首,若是容玦自廢修為,他們便更沒有可能抵擋住妖族大軍。

“容家主,這分明是太上葳蕤的詭計,你萬萬不能落入她的陷阱!”

“不錯,容兄如今當以大局為重,休要莽撞!”

一眾人族修士圍住容玦,七嘴八舌地勸道,一時倒是比容玦自己還更緊張他的安危。

城樓上混亂嘈雜,太上葳蕤的神思卻有些遊離,她擡起頭,聽見了落雪之聲。

修真界強者為尊,這原是他們教給自己的道理。

只是他們應當沒有想過,自己竟有一日,也會淪為弱者。

冰雪凜冽的氣息落入肺腑,就在這一刻,眼前畫面忽地破碎開,化為無窮無盡的黑暗。

大雨瓢潑而下,少女跪在殿外,重衣濕透。染血的衣袖在雨水沖刷下漸漸褪去痕跡,她垂著頭,雙目緊閉。

天地之間好像只余一片伶仃雨聲,不知過了多久,少女的身形微微動了動。

太上葳蕤擡起頭,大雨中,那雙眼冰冷而鋒銳。她的目光穿過雨幕,落在了前方日月殿三個字上。

擡起右手,素白皓腕纖細得好似一折就斷,經脈中的靈力近乎枯竭。

這具身體,只有煉氣七重的修為。

前一刻,她尚且身在妖族宮闕之中,不過閉目小憩片刻,再睜開眼,便是如今情境。

日月殿……

鏡明宗掌教所居,便稱日月殿。

不過在妖尊踏平東域之後,這世上就再也沒有什麽鏡明宗了。

即便是妖族大軍兵臨鏡明宗那一日,太上葳蕤也未再入鏡花島內,而現在,她竟然跪在鏡花島中心的日月殿前。

昔年過往早已拂袖在記憶深處,那眼前一切,可是一場幻境?

腳步聲響在雨中,太上葳蕤上方的一寸天地忽然被隔絕了風雨。少女撐著傘停在她身邊,水紅色的裙角被雨水洇出暗色痕跡。

“大師姐,此番小師妹受傷本就不該怪你,你實在不必這般……”少女輕聲開口道,余光注意到太上葳蕤衣袖上殘留的血跡,她微微一怔。

大師姐也受傷了?少女失神地想,所有人都在擔心躺在日月殿中的泠竹,卻沒有人發現大師姐原來也受了傷。就連她自己,聽了消息立刻趕來日月殿,也全是因為擔心重傷的師妹泠竹。

“大師姐,你身上也有傷,還是先回去吧。”少女抿了抿唇,再次勸道。

太上葳蕤擡頭看著她,數百年時光在這一刻回溯,眼前少女與記憶中的人重合在一起。

良久,太上葳蕤終於緩緩開口,叫出了少女的名字:“濮陽鸞。”

濮陽鸞有些怔愣,她與大師姐素日雖不算親近,但她從來都是喚自己阿鸞,不曾這樣冷淡地直呼其名。

在認出濮陽鸞之時,太上葳蕤也終於從那些已經腐朽的記憶中翻出了當年舊事。

七百年前,鏡明宗,日月殿。

七百年前,修真界人人聞之色變的妖尊,尚且還是修為低微的鏡明宗弟子。此時的鏡明宗,也並非蒼棲州第一大派。

鏡明宗掌教門下有五名弟子,其中太上葳蕤為首,濮陽鸞行四。

這一年,太上葳蕤十六歲,修為停留在煉氣七重,遲遲無法突破,而門中不少年紀比她小的親傳弟子都已經成功築基。雖然修為低下,但因她是掌教首徒,鏡明宗弟子還是要依禮喚她一聲大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