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炫技(第2/2頁)

跳台滑雪畢竟不算大眾,韓墨京還真沒看過跳雪比賽,更別說了解夏季訓練。但他看著淩放這樣高高興興地笑著介紹,一時微怔。認識好些天來,他還沒見過淩放這麽專注熱切的樣子,眼中的光躍動得比那天在街頭即興跳舞都亮。

“那你——”

“小心!”淩放一聲驚呼,打斷了他的好奇。

那位訓練中的運動員已經在台端一躍而起。

40米跳台,起跳點到他們所在的平台也有三十多米,正常人逆光擡頭,只會看到一道高速拋物線中伸展著身體的人影,在肉眼視覺中更顯得遠。韓墨京乍一擡頭,都看不出為什麽淩放反應那麽大——

韓墨京覺得自己遲疑了零點幾秒都不到,才看清那位運動員的身影在離地還挺高時失去平衡,右臂維持不住原本緊貼的動作驟然後劃一個半圓。幾乎一呼吸之間,他身體傾斜著後背落地,跟隨坡度失控地翻滾下來!

他身邊的淩放已經敏捷地一撐護欄,翻躍了比他還高的露天運動場護欄,腳剛挨地就快速跑過去。他沒有貿然動作,而是用英語問已經滾動幾圈躺在地上“嘶”聲忍痛的運動員,要不要幫助。

韓墨京繞過圍欄跑過去時,那位棕色頭發的運動員已經自己站起來,先試了試活動膝蓋和腳腕,看來沒事。

“呼……”運動員和淩放一起松了口氣。

對方還有些後怕,喃喃自語慶幸,“幸好今天沒上70米……”

淩放贊同地點頭:40米跳台,摔在草坡上,只要沒倒黴到極致,能下意識調整姿勢伸直腿,那一般只是些軟組織挫傷。

如果是70米台,失誤姿勢落地的沖擊力很可能導致骨折——再如果,到正式比賽的標準台,90米跳台,那就不好說啦!

那位粽發藍眼的當地運動員回過神來,感謝這兩個陌生的孩子過來幫助自己。

淩放和他聊了聊。

這位看似瘦削卻肌肉結實的跳雪運動員已經29歲,目前在獨立訓練。國內唯一有90米跳台,夏天能用的訓練場在他們的立法首都開普敦,供國家隊訓練。最近他經濟狀況拮據,很久沒去。

他說,布隆方丹市在二十年前經濟最繁榮時,承辦過一次跳台滑雪夏季大獎賽洲際杯的分站賽事,當時建了固定式設施,不過後來為了改造成公眾更有需求,也更能盈利的網球場,比賽跳台被拆了。

這位運動員說著就一臉遺憾,不過還是憧憬自己能夠獲得參加今年的國內大獎賽名次,拿到獎金去開普敦租房使用訓練場。然後他問淩放:“中國男孩,你了解跳雪是麽?”

“啊……”淩放慢吞吞地用英語說:“還行。”

“啊!我真羨慕中國的跳雪運動員,聽說你們每年冬天送運動員去日本和奧地利訓練,夏季的草原上也有訓練場地。”對方搖頭喟嘆。

“……倒也不完全是。”淩放慢吞吞地說。

國家跳雪隊03年就開始組織出國集訓,聽起來保障很好,但這正是因為迫不得已啊——必須出國正是因為國內沒條件,有K90米跳台的,只有J省和HL省的兩個體育場,而且開放時間苛刻,K120米大跳台更是影兒都還沒有呢!

要一直等到申辦北京-張家口2022冬奧會成功,H省淶源才開始建設跳台滑雪研究基地,有了國內第一個K120大跳台。

國內這項運動要走的路還長。

淩放和這位異國運動員仿佛心靈相通的忘年交一樣,聊了幾句,一大一小就面對面嘆氣。然後淩放才想起該催促這名運動員檢查一下手腕、胳膊的挫傷情況。

淩放長得精致卻活得糙,反而韓墨京一直隨身帶著創可貼和速冷冰貼,之前就給跌倒的小朋友用過。他把冰貼送給了那位運動員,方便用在紅腫卻沒流血的手指關節處。

對方連連感謝,有些羞澀地收下,然後說自己回家裏處理就行,情況不嚴重,明天還準備繼續訓練呢。

告別後,淩放和韓墨京肩並肩,看著夕陽余暉下他扛著長長的雪板離開的瘦高背影。

半晌,韓墨京才開口,帶著幾分欽佩說:

“我讀到過一位學者說‘人一生中可能對無數事情說過no,只為了對某件事說個大寫的YES。那件被鐘愛的事業,可能把人的一生綁在某條道路上,人卻反而因此獲得最大的自由。’”

大概這是人類獨有的自由。

“那位跳雪運動員找到了一生鐘愛的事業呢,很幸福。”比淩放高半頭的少年溫柔地輕笑著感慨。

然後他轉頭看著沉默的淩放。

布隆方丹的夕陽下,淩放看得出那雙翡翠綠眼睛裏,切實的溫暖和真摯。

那眼神的意思很明顯:你呢,淩放?

淩放別過臉,沒回答他。

三天後拍攝結束,一行人歸國,各回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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