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有多遠滾多遠。

椅子轟然倒地,因為硯方山趔趄的步伐,它被拖拉出刺耳的尖銳聲。

硯池的眼神讓人不寒而栗,他死死壓制住面部猙獰的硯方山,手臂青筋暴起,輕輕松松地將年過半百的中年男人逼得腳尖點地,呼吸困難。

而硯池的另一只手,在墻面留下零星血跡,可見滲人。

硯舟驚恐地去阻止,用力隔開了硯池,護在硯方山面前高聲質問:“哥你瘋了嗎?!”

體力不支的硯方山捂住喉嚨,費力咳嗽,整張臉嗆紅得可笑。他的背脊在發力的過程中,彎成了一道弓起的半弧形。

“爸!”

硯舟攙扶著硯方山,關切地問:“爸,你沒事吧?”

硯方山重心不穩地摸住了墻面,身體則半靠在硯舟身上。他驚愕地瞥向硯池,不敢置信對方居然會對自己動手。

他是肉眼可見地周身顫栗。

“你……你個畜生!”

硯池散發著拒人千裏之外的冰冷,薄唇微啟:“你把我當過人嗎?”

曾經的硯方山一旦喝醉,或是工作不順,就會將生活給予的磨難發泄給硯池,打他罵他都是家常便飯。

硯池從未得到過父愛。

猶記得十歲那年,他脫掉上衣,單薄的身體處處留有淤青。可他倔得不發一言,不吭一聲疼,獨獨是咬牙忍耐了下來。

直到方琴無意間撞見他換衣服,才發現此事。

彼時,距離他挨打,不過半年的時間。聽上去不算久,短短六個月,卻在他心中足以漫長到草木不生。

那個年紀的他,憎恨超越了膽怯。

當時的方琴阻止了硯方山的行為,聲稱讓別人知道自家虐待孩子,會對硯舟的成長不利,硯池才僥幸地不再挨打。

他不知道方琴的真實目的究竟是為了誰,但硯池因此,對弟弟硯舟格外包容。

即便離開了這個家,他也沒有拉黑硯舟。

他素來是有些愛恨分明的,也在相應的年紀裏有過行事沖動,毫無章節地成長過。

而現下硯池終於長大了,長得比硯方山更高,更魁梧,甚至可以說是更絕情。

就在剛才,硯池的眸底猶如深淵般不可見,冷得令人退避三舍。

硯方山顫顫巍巍地不甘心,試圖起身,便一把抓緊了小兒子硯舟的手。硯舟連忙反握住,儼然擺出一副父子情深的畫面。

叫硯池看得惡心。

硯方山在硯舟的幫助下,好不容易站穩了。

他大抵是明白了自己說不通硯池,也大抵是清楚了硯池已不再是自己能隨意掌控的孩童。

硯方山聰明地放棄了“求和”,他重重地咳嗽幾聲,最後問道:“硯池,你是想好了,想清楚了,真要和我斷?”

這是一個很多余且可笑的問題。

硯池眉梢微挑,鄙夷地望向硯方山。

沉默中,硯池看似沒有回答,卻已經是給了最終的答案。

硯方山喘著氣,吃力地笑了笑,突然前言不搭後語地問:“你這麽恨我,也一定很恨你媽吧?”

硯池的手微不可見地動了下。

硯方山活了一把歲數,心照舊狹隘得過分,他得意地捕捉到了硯池的動搖:“這麽多年,你恨得牙癢癢,在夢裏都在怨她吧?也恨得沒找過她吧?”

“……”

“你不是問過我,她為什麽不來接你嗎?”

“你想說什麽?”

“我不想說什麽,就是想告訴你,”硯方山報復性提到,“你們都是怪物,是怪胎。所以她得了畜生該得的病,她就把你丟給了我!來害我!”

他瘋瘋叨叨地怨憎,重復地罵著單一的臟話:“你們讓我和方琴生隙,你們攪亂我的生活,你這個怪物,怪胎!”

硯舟猛拉住硯方山的胳膊:“爸,你怎麽說胡話了?!”

硯池聽進去了,再一次問:“你說什麽?”

你怎麽會知道她生病了?她是什麽時候病的?

硯池仿佛止住了自己的呼吸,連挨打都沒抖一下疼的他,忽覺腳底乏力。

宿舍的隔音本就不好,白亦凝在隔壁貼著墻聽到動靜,匆匆忙忙地回來,拿著鑰匙開了門。

裏頭的場景叫他詫然。

白亦凝第一時間注意到了硯池握拳的右手:“艹,你手怎麽了?”再一看墻面,他好像懂了什麽,收起聲,站到了硯池身邊。

硯池僵硬杵在原地,臉上挨打過的地方慢慢發紅,腫起。他稍有些站不穩,朝後跌了半步,是白亦凝扶住了他。

“老硯?”

“……”

硯池攢足了勁兒,他推開了白亦凝,幾步上前,與阻攔他的硯舟扭抓在一處。不到幾秒鐘的時間,他輕輕松松地甩開了清瘦的硯舟,直沖硯方山。

“她什麽時候病的?!”

“你怎麽知道的?!”

白亦凝緊隨其後,從後抱住了失控的硯池往外拖:“老硯,冷靜點!”

硯池掙開白亦凝的束縛,轉眼又拽住了硯方山的衣領,這次他一拳揍了上去,力道大得將硯方山打昏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