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謝沾衣離開了, 蓮逐月稍稍松了口氣。

雖然他們毫不猶豫地站在了雲步虛這邊,但其實也拿不準在雲步虛中毒的情況下,只他們三個對付冥皇有多少勝算。

其實謝沾衣身上也有傷, 雲步虛當初靈力剛恢復就帶人找他打了一架,謝沾衣自然討不到好處, 只不過他的情況肯定比雲步虛現在好得多。

蓮綻自空中落下,朝忘憂一瞥:“怎麽不給聖人療傷?”

忘憂的眼神平靜無波:“你看我碰得到他嗎?”

蓮綻噎住,有些遲疑道:“那也不能放任不管吧, 嘖……我之前就覺得, 妖王宮一戰他不可能一點事兒都沒有,現在看來,到底還是留了暗傷。”

紅蓼將他們的對話聽得很完整,她努力爬起來, 爬到雲步虛身邊,再一次試圖拉住他,預料之中地失敗了。

她心累地嘆了口氣,回頭去看後面的三只同族,蓮綻和蓮逐月默契地眼觀鼻鼻觀心表示愛莫能助,忘憂君倒是望了回來,緘默片刻給了個建議。

“先解毒。”

解了毒,沒了靈力方面的影響, 雲步虛自然可以迅速解開封閉的三感。

確實是個法子, 雲步虛眼眸赤紅的樣子分明也是快要不行了。

“咳咳。”蓮逐月拉住看熱鬧的蓮綻, “走了, 什麽場合了還在這兒磨磨蹭蹭。”

蓮綻扯開阿姐的手:“小崽崽也不知道會不會, 能不能行, 我留在這裏現場指導一下啊。”

紅蓼:“大可不必。”

“聽見了?”

蓮逐月拉著她百般不情願的妹妹速速離開, 紅蓼又把目光投向忘憂君,大祭司一身繁復華麗的厚重白衣,腰間系著紅繩,滿頭白發間墜著珠玉琉璃,眉眼間盡是萬物湮滅的糜麗。

“我可以幫你。”他慢悠悠地說,“我有一種香,聞之可入睡,他睡著了,自不會再推開你。”

她行解毒之事也就會順利不少。

但紅蓼想都不想拒絕了:“不用。”她也不知道在和誰較勁,咬唇說,“他會認出我的。”

之前他就認出了那狐妖為假,現在也會明白她是真的,她堅信這一點。

大祭司凝著她自信極了的雙眼,突然笑了一下,笑意有些耐人尋味。

他也沒再說什麽,廣袖一拂人跟著消失,此地終於只剩下紅蓼和雲步虛。

三感被封閉的時候,對外界的是沒有任何感知的。

之前還在戰鬥,地動山搖,算是有些感受,現在一切安靜下來,雲步虛越發難以分辨周身。

他感覺到有人再次靠近,心中直覺告訴他那是紅蓼,可有了前車之鑒後,他再難自負去賭。

萬一他賭錯了,萬一正被真的紅蓼看著,她會有多失望和難過。

紅蓼化為人形後身上的傷痕顯得更重,但至少都不流血,也不那麽疼了。

她看著自己又一次被避之不及,終於還是生氣了。

雲步虛其實很不好,他堅持著不離開,就是想在突破封閉後尋回可能還留在附近的紅蓼。

他現在沒法分神,要突破封印還要克制毒發,已是強弩之末。

可即便如此,他依然脊背挺直,風度翩翩。

紅蓼動了術法,非常強硬地迫近,雲步虛本能地在手上聚集了靈力,但被她毫無顧忌地散開。

靈力散開的一瞬間,雲步虛的眉頭就松開了。

他顫了顫,似自神魂深處纏繞著極大的痛楚。

他發髻亂了,蒼白如玉的臉泛著惑人的緋色,失去星寒光芒的雙眼有種無法形容的韻味。

處處禁欲,也處處勾人。

他大約不喜歡自己這樣,為了保持清醒不惜自毀,一掌拍在心口,瞬時吐出一口血來。

紅蓼哪裏還看得下去,她用力抱住他,九條尾巴將彼此牢牢捆在一起。

她抓住他的手,一邊給他傳送靈力,一邊將他的手掌放在自己臉上。

“你看不到,聽不到,聞不到,那總該摸得出來吧?”

她音色裏壓抑著糾結與痛苦,看著他的眼睛極了紅,並不比他的好多少。

“是不是我,你摸不出來嗎?”

雲步虛哪裏還不知道是她?

唯有她能輕而易舉地散去他的靈力。

他早就松弛下來,但還是推開了她。

他無需她浪費靈力,再者,他艱澀道:“別碰我,臟。”

紅蓼愣住了,不可思議道:“你嫌我臟???”

雲步虛聽不見,但不妨礙他理解紅蓼的腦回路,及時地補充了一句:“我臟。”

他最初被算計時,被那狐妖碰到了衣袖,臟得他自己都受不了,更不希望紅蓼碰他。

他是睜著眼的,但目不能視,無神地和她說話的樣子,有種殘缺脆弱的美。

“謝沾衣離開了?”

紅蓼咬著唇沒說話,反正說了他也聽不見。

她因他那句“我臟”吸了吸鼻子,不顧他的阻攔把他給抱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