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與其說紅蓼是在吃飯,不如說是在“吃”人。

她的眼睛就沒離開過慈音的臉。

慈音從遇見她就未隱藏過容貌。

他這個相貌,也就紅蓼和狗妖兩個不著調的看不出不對勁。

凡人怎會生出此等相貌?不可能的,看臉他就不是凡人。

所幸——

慈音回望紅蓼,後者臉上掛著沉醉的笑容,狐狸眼彎如月牙,眼底滿是纏綿的情意。

他握著筷子的手緊了一下,氣氛無端曖昧起來,好在小黑狗突然口吐人言,不然他總覺得,以紅蓼此刻那個眼神來看,她很可能等不到他傷愈,就又想做點什麽。

紅蓼確實是這麽想的。

菜怎麽了!菜她可以只看臉啊!

而且他不是還有一雙漂亮的手嗎!

她可以教他用手啊!

她腦子裏全是澀澀,身邊小黑狗拱了拱濕漉漉的鼻子,一句“大王怎麽不吃飯老看他幹什麽”拉回了她岌岌可危的理智。

紅蓼認真地望向狗,指著慈音嚴肅道:“你自己看,我能不看他嗎?”

狗妖順著去看慈音,慈音目光朝他投來三分,視線交匯的那一瞬間,小黑狗渾身一震,徹底蔫吧了。

紅蓼很滿意他的反應,大刀闊斧地坐在那說:“看到了吧?我們慈音,臉在江山在!”

再菜都沒關系!

她後面半句沒說出來,可她什麽心思都明明白白寫在臉上。

狗妖受了傷感知不夠敏銳,察覺不到慈音身上她的氣息,聽不太懂,但慈音很清楚。

他倒希望自己有些時候不要那麽清楚這些。

接下來幾天,慈音變得異常沉默,雖然他本來就很沉默,但以前還會有所回應,現在是全天都在打坐,搞得紅蓼無聊得要死,只能出去溜達。

溜達著溜達著就到了赤焰海邊。

遮天蔽日的黑煙和火星依然很有視覺沖擊力,火焰翻騰的海光看著就讓人窒息,真的很難想象要深入其中三千裏。

紅蓼還記得上次在這裏吃過的虧,沒有貿然去做什麽,只是在一旁看著。

這幾日慈音打坐,她也跟著調息了幾天,身上外傷已經都好了,體內淤塞也不見了,除了還不太熟悉原身的術法之外,她的身體已經沒有任何不妥之處。

她這樣好,就不免想起從前對某人的承諾。

一直以來,她都滿心覺得自己只是說說而已。

比起自我安危,旁人有什麽要緊?人大多都是自私的。

可這腳就是不聽使喚,幾次三番來到這裏。

紅蓼嘆了口氣,仰頭看著天空,正哀嘆著自己實在是個大好人的時候,突然看到一只靈雀。

不管魔界修界還是妖界,都算是靈界,有靈雀再正常不過。

可是這靈雀飛的地方,恰好就是她上次受傷的地方。

它分明一點事兒都沒有,嘰嘰喳喳叫得十分悅耳。

“咦?!”

紅蓼往前幾步,在四周尋找片刻,折了一根枯枝扔到赤焰海上空。

枯枝飛上去,又由著重力原樣落入海中。

沒有千刀萬剮。

那只靈雀也已經在海上飛了一會又回來了,看她舉動奇怪,在她頭頂嘰嘰喳喳不知道說著什麽。

它道行還不夠,只是稍有靈智,表達不出真切意義,但這鮮活的模樣已經給了紅蓼答案。

赤焰海上面之前傷害到她的“陷阱”不存在了。

她有些高興,可轉念一想,陷阱沒了,不就徹底沒理由逃避這件事了嗎?

看著翻騰的火海,紅蓼忍不住退了幾步,完全高興不起來了。

她承認,自己膽子小,人又慫,穿來之前就是個凡人,遇到最大的難題就是業內太卷了,她甚至還是個旱鴨子,如今不但讓她入海,還是火海……她當初怎麽就那麽嘴賤呢。

紅蓼心情復雜地回到暫居的客棧,一進門就覺得不同尋常。

她飛速奔向二樓,在自己房間裏看到了倒在蒲團上的白衣青年。

他面如金紙,身上都是血,小黑狗圍著他不停地叫,看到紅蓼後松了口氣。

“大王!”他一路跑來,“您可回來了!再慢一步這小白臉就死啦!”

“怎麽回事??”

紅蓼緊張地將慈音抱起來,他昏沉沉的,一點反應都沒有,但其實並不像看起來那麽糟糕。

這甚至是好事,體內染了魔毒妖毒的淤血吐出來越多,對他的傷勢越有幫助,只是看起來有些駭人而已。

不過他這會兒確實是昏迷了,所以紅蓼的問題他回答不了,也不能安撫她。

狗妖又把他當凡人,看這架勢就以為他死定了,不免咋咋呼呼。

“我睡醒過來就看到他渾身是血地躺在這裏!嗚嗚嗚嗚嗚,可真是嚇壞狗了!”

小黑狗擠到紅蓼身邊求安慰,可紅蓼現下哪裏顧得上他。

她嘗試用靈力給慈音療傷,但剛碰到他的靈脈就被一股強橫的力道給趕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