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一零四天(第3/6頁)

青年月眉星目,氣度出塵,仿佛天生就是被人簇擁的神明。

察覺到隋無跡的注視,他緩緩擡頭,一雙青碧色的剔透眼眸猶如世間最優質的美玉,倒映出高台之上狼狽猙獰的敵人。

就在他出現的瞬間,渺渺雲氣滌蕩全場,滿地屍體盡數化為光屑,消失不見。

“隋無跡,”那人薄唇微動,嗓音清冽低醇,“好久不見。”

被喚到名諱的聖人幾乎立時雙膝一軟,“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他滿面癲狂,指著白衣青年嘶聲開口:“不可能——”

“你死了,你早就死了!死在我的手下!!!”

看著那人似笑非笑的神情,隋無跡語無倫次道:“是郁雪歸,是那個小雜-種幹的,對不對?!我就知道他騙了我,說他能比他那廢物師尊更有用……嘔!”

識海身處的紛亂囈語越來越強烈,幾乎令他無法分辨現實與虛幻。隋無跡猛然躬身,“哇”地嘔出一口黑血。

血液觸地的瞬間黑氣扭轉,竟憑空分裂伸展,化作一灘海葵狀的不明生物。

“我不能……不能止步於此……”

隋無跡仿佛沒看見自己吐了些什麽東西出來一般,掌心光華一閃,化出一柄骨質短劍。

他借著劍的支撐緩慢起身,口中仍舊喋喋不休:“我還沒……還沒突破真正的界限……這個世界……”

明月之下,原本只是在他背後繚繞的黑影顫抖舒展,伴著他的怒吼,由男子體內穿刺而出!

“我要——成神——!!!”

*

謝折衣滿身狼狽,強撐著帶君尋來到近神天的入口,便將一枚玉令交予,回去養傷了。

君尋面無表情地行走在空無一人的回廊,視線掃過墻壁上的重重陣紋,低嗤一聲。

這些陣法他眼熟得很。

當年在歸一神殿,那些吸取生命力的陣法正是此陣的反式。靠著這種陣法反哺生命力,怪不得隋無跡甘心一直窩在這個地方數千年。

大抵是聖人離去的緣故,近神天裏一片死寂,沒有任何一絲人氣。

君尋凝眸,望著不遠處一點光亮行去。

那是一座單獨的陣法,空曠無一物,唯有最中央靜靜坐著一個人。

那人原本只是望著魔霧包裹的夜空出神,似乎在等待著什麽。察覺到腳步聲,他緩緩回首,露出一張眉清目秀的蒼白面容。

是郁雪歸。

看到君尋,他似乎毫不意外,只是有些吃力地起身,微笑。

“……仙君,您終於來了。”

他未著聖宮弟子服制,只是一身簡單松垮的白袍,更襯得他身型單薄,仿佛一只蒼白的遊魂。

君尋停下腳步,似笑非笑:“你早就知道我會來。”

“是,”郁雪歸笑意溫和,“因為我有籌碼。”

沒人挑明,二人卻都心照不宣。

只要得知剩下的碎片都在聖宮,君尋就一定會來尋找,這是既定的事實。

“所以,你是故意被關在這裏的,”君尋似乎突然明白了什麽,歪了歪頭,“提前召開瑯華宴也是你的主意?”

“仙君還是仙君,”郁雪歸似乎對他的反應速度很是滿意,“一點就通。”

“……原來你才是那只黃雀。”

君尋嗤笑:“為什麽?”

從以前的接觸中,君尋就隱約能感覺到郁雪歸對聖宮並非一位首席大弟子對宗門該有的態度。

而且從很久以前開始,郁雪歸就一直在明裏暗裏地引導他的行動。

誇張點說,他能這麽快就恢復記憶找回本體,和對方其實有很大的關系。

郁雪歸似乎是善意的,而他所表現出來的外在亦是如此,可君尋就是感覺很不舒服。

——那是一種被人窺視、與覬覦的感覺。

郁雪歸並未直接回答,而是定定看了他良久,這才道:“仙君,還記得我曾經跟您說過祖父的事情嗎?”

這倒真是問到了君尋的盲區。

輪回次數過多,導致他記性一向不好,不重要的事情更是連耳朵都懶得走一遭。是以仔細回憶才想起來,郁雪歸似乎真的和他提過一個人——

郁頌池,當年的九聖之一,害死蓮君的兇手。

這樣的人活著尚且會被君尋一劍砍了,死了就更不會有任何好臉色。

故而他只是冷嗤一聲,沒有接話。

郁雪歸仿佛已然知曉他所想,不疾不徐道:“當年傳奇一般的九位聖人,如今只剩一個……仙君覺得是為什麽?”

君尋毫無興趣,甚至一個眼神都不願給他。

對他來說,這些人死了就是死了,跟螞蟻死了、或蒼蠅死了並無區別。

所幸郁雪歸也並非執意要前者回答,他只是低笑著張開雙手,腳下陣紋閃爍,二人眼前景象瞬變。

君尋立在一片廢墟之中。

此地隱約能夠看出從前的輝煌模樣——高檐碧瓦、雕梁畫棟,似是某個世家世代定居之處。僅由規模便能窺見其當年體量,應是一個延綿百代的巨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