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三九天

濃重酒氣混合著幽幽木香撲在臉上, 似乎要將容華僅剩的理智驅逐出大腦。

原本拿來束發的白玉冠因被師尊推倒而松散墜落,將他束得頗為一絲不苟的長發散開,鋪陳在地。

容華五官不知何時已然稚氣盡褪, 輪廓分明清雋儒雅, 卻又帶著一絲幾不可查的疏冷, 沒有表情時,像尊靜坐神龕、俯瞰世間的玉像。

可他此刻卻長發散亂, 眉尖輕蹙, 雪頰染上淺淺一層薄緋,冰肌雪骨的神明被生生拉入十丈軟紅, 於是春風吹度, 漫山桃花開遍,刹那溫柔綺麗,令人心折。

不知是烈酒, 還是極樂丹的作用, 竟有一股暖流湧上心頭。

君尋好似許久未曾有過這種感覺, 他眯眼看著對方, 眸底光華瀲灩:“這位仙君……”

美人笑意吟吟,伸出一根水蔥般的手指在容華下唇輕輕一點, 嗓音愈發繾綣:“你硌到我了……你是不是喜歡我?”

容華極力穩定的理智終於全線潰敗。

他忍無可忍, 終於反手握住師尊手腕, 全身用力, 頃刻將人反壓在下!

原本只被隨手拿來敷衍綰發的金簪終於脫出墨發, 落在木質地板上,發出一聲清越脆響。

美人青絲瞬散, 同早已滑落肩頭的鮮紅紗衣蜿蜒逶迤, 仿佛一朵即將盛放, 待人采擷的鳳凰花。

容華雙手按著對方手腕,微涼青絲順著肩頭白衣柔軟布料滑落,與君尋的交纏重疊,難分彼此。

陰影遮掩下,那雙玉眸卻開始泛起朦朧青芒,明暗交錯間,竟無端幽深起來。

容華看著師尊半啟的薄唇,那上面還殘留著他此前隨手一點的唇脂,將那兩片柔軟襯得更似嬌艷花瓣。

不知怎的,他分明沒有飲酒,卻覺得自己醉了。

這股濛濛醉意焚燒著理智,催著他緩緩垂首,與師尊的距離越來越近——

分明只是不到一尺的距離,卻仿佛花了容華一生的時間。

可就在二人唇瓣即將相碰的瞬間,他卻猛然停住。

漂亮雋秀的眉皺成一團,容華幾乎是咬牙切齒地閉了閉眼,偏開了頭。

“這個……妖精。”

“……師尊,”容華微微起身,盯著君尋笑意盈盈的雙眸,緩慢開口,嗓音低沉,“您是不是覺得,弟子只是個不諳世事的少年?”

適才他有些想明白過來,發現師尊中招的原因,大抵是因為吃了極樂丹又喝了酒——他曾經在定春門被囚禁時,也有人喜歡用這種二合一的藥物。

只是觀先前那名大漢的反應,極樂丹不應當效用如此強烈……

唯一的可能應是,師尊體質較之常人略差些,這種對旁人來說只是助興的藥丸到了師尊身上,反而後勁太足,藥效過猛了。

容華想到這裏,心中一時酥麻,又一時酸澀。

酥得是師尊潛意識中竟對自己如此依賴,可酸得卻是若此刻在他身邊之人不是自己,師尊又會如何做?

容華不知道,他從來不懂師尊,也不敢再想這個問題。

心中恨意早已被一波又一波的事浪逐漸消磨幹凈,如今唯余一份小心翼翼、又不敢宣之於口的妄念。

可面對他的質問,君尋卻沒有應答的意思,只是渾身滾燙地扭著身子,似乎想要將雙腕由他手中掙脫。

容華加重力道,那人便長眉輕蹙,似乎有些難耐地呢喃一聲:“熱……”

……又是這套。

早在小世界那一遭被他以此示弱脫身後,容華便記住了師尊的行為準則。

尤其是意識不清醒時,所有行動的目的性更是尤其的強,連示弱皆是為了滿足需求,簡直像個慣會偽裝、專騙人心的妖孽。

容華死死按住他雙手,終於調動靈力,注入君尋體內。

清冽靈氣與藥性沖擊,立即在青年經脈中糾纏起來。

君尋立時難耐一哼,眸中恢復些微清明。

眼前白衣有如一團山巔凈雪,在昏暗燈光下,似有淺淡稀碎的靈霧飄舞繚繞,細若雪塵。

“雪……”

身|下之人唇瓣微啟,似乎在喃喃說些什麽。

容華沒聽清,傾身偏頭去聽,對方卻只是笑著跟他咬耳朵,促狹道:“你好厲害啊……”

容華:“……”

他面無表情地擡頭,原本平穩輸送的靈氣驟然增加,海浪般陣陣湧入君尋仙脈,與遇強則強的藥性愈發激烈地對峙起來。

君尋首當其沖,登時周身一顫,白皙皮膚驟然泛起薄紅,連裸|露在外的肩頭都好似染了雲霞,玲瓏旖旎得驚人。

他咬著紅唇,竭力不讓自己發出聲音,眼角紅得卻仿佛才哭過似的,襯著那張靡艷容顏,竟有一種極為微妙的破碎感。

心底烈焰轟然湧起幾乎要再度將理智燃盡,容華刹那心軟,手上一松,便被衣衫不整的師尊逮住機會,整個人蜷著身子向他懷中鉆來。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