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殿內安靜無聲, 左右各生了兩個炭盆,紅羅炭徐徐地燃燒著,不不時發出輕響, 空氣中彌漫著清苦的藥味,景明帝躺在床榻上, 微微闔著眼,容妃坐在一旁, 正低聲和他說話:“皇上今日可好些了?”

景明帝應了一聲, 正在這時,一名內侍自外面進來, 恭恭敬敬地道:“啟稟皇上, 純妃娘娘求見。”

景明帝聽罷,眼睛仍舊未睜開, 只是淡聲道:“讓她進來。”

不多時, 純妃便款款進來了, 她先是向景明帝行了禮,細細地打量他,噓寒問暖了幾句,才恭順地問道:“皇上,臣妾親自為您熬了山參湯, 於養傷大有裨益, 您要用一些嗎?”

景明帝看向她,無可無不可地道:“拿過來吧。”

純妃親自從婢女手中接過湯盅,緩步上前,卻有一名內侍過來, 告一聲得罪, 便躬著身子打開盅蓋, 取銀針在參湯裏試了毒,又用一個小碟,盛了些湯喝了。

如此又靜待了片刻,純妃倒是一直很安靜,只立在榻邊,態度不急不緩的,容妃坐在一旁,便用一雙眼盯著她平坦的肚腹看,來來回回仔細打量,像是要看出一朵花來。

純妃自是有所察覺,頓時覺得渾身都不自在起來,忍不住伸手遮了遮,又略微側過身去,試圖避開她那灼灼的目光。

誰知景明帝忽然開口道:“純妃,你入宮多久了?”

純妃一愣,不知他問這話是什麽意思,但還是答道:“回皇上的話,臣妾十八歲入宮,如今已有兩年之久了。”

“嗯,”景明帝微微闔目,道:“兩年,是很久了。”

他又道:“這兩年,你在宮中過得如何?”

語氣有些意味不明,令純妃心中倏地一跳,不免惴惴起來,輕聲道:“承蒙皇上愛護,臣妾過得很好。”

“既然過得好,”景明帝驀地睜開了眼,目光如箭地看向她,道:“那你袖中藏著什麽?”

純妃被嚇了一跳,手一抖,那盅碗就掉在地上,摔了個四分五裂,精心熬制的一盅參湯也灑了,沒等她反應過來,容妃就揪住她的衣袖,往袖袋裏一掏,摸出一個怪模怪樣的東西來,只有手指那麽長,跟竹棍兒似的。

純妃臉色煞白,驚惶萬分,險些跌坐下去,容妃沒看她,只好奇問道:“皇上,這是什麽?”

景明帝看了一眼,隨口道:“一個小玩意罷了,你若喜歡,就拿去玩吧。”

容妃笑眯眯地道:“那臣妾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

話分兩頭,卻說寧王世子死了,消息轉眼就傳遍了整個行宮,長公主去探望寧王的時候,他像是一夜未睡,滿面憔悴,胡子拉碴,一雙眼睛通紅,顯是仍在悲痛之中。

寧王妃在旁邊已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眼看都要昏死過去了,見了長公主來,一把緊緊抓住她的手,哭訴道:“姑母,我命苦啊!”

長公主亦是失去過孩子的人,見她如此哀痛,不禁也紅了眼眶,扶著她,安慰了幾句,又道:“王妃節哀,為今之計,還是要先找到兇手,為汶兒報仇。”

聽罷這話,寧王妃愣了一會神,又瞅了寧王一眼,掩面痛哭起來,旁邊的寧王忽然冷不丁道:“我知道兇手是何人。”

寧王的神色陰郁,尤其是被那通紅的雙眼襯著,讓人看了心中有些發憷,他語氣陰沉沉道:“昨日汶兒在路上被人暗算偷襲了,我派人去查了查,姑母可知道幕後主使之人是誰嗎?”

見他這番神色,長公主心中陡然升起幾分不好的預感來,驚疑不定,問道:“是誰?”

寧王看著她,一字一字道:“是太子。”

空氣一下子就安靜了,旁邊還有不少官員,都聽到了這話,一時間面面相覷,皆是從彼此眼中看到了震驚之色,長公主當即霍然起身,道:“絕不可能!”

寧王亦跟著起身,道:“姑母不信?”

長公主擰著眉看他,勉強放緩了語氣,分辯道:“我知道你痛失愛子,心中難過,可有些事不能張口就來,小五他身為太子,又是長輩,為何要和汶兒過不去?還派人暗算他,你自己聽聽這話,合乎情理嗎?”

“我知道姑母與太子向來情誼深厚,”寧王的話中意有所指,聲音冷冷地道:“姑母不肯相信,也是正常的,畢竟他是太子殿下,身份非同一般,而我兒只不過是丟掉一條性命罷了。”

聽了這話,長公主氣得雙目微睜,既驚且怒道:“蕭晁!你三十好幾的人了,不是三歲小兒,說話做事要講究一個證據,豈能空口白牙,在這裏胡攪蠻纏?”

寧王也跟著提高了聲音:“姑母放心,是不是胡攪蠻纏,我自會向皇上稟明,討個公道!”

他神色激動地道:“我已派人將那些賊人都抓起來了,人證俱在,就是他蕭晏害了我孩兒性命,休想逍遙法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