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不多時, 蕭晏便來了,他看了黎枝枝一眼,又向景明帝行禮:“不知父皇喚兒臣前來, 有何要事?”

景明帝指著那匹名為踏雪的馬,道:“朕欲將其賜給昭華郡主, 你意下如何?”

蕭晏微微一怔,很快便道:“但憑父皇吩咐。”

景明帝半點不覺得意外, 只是頷首, 道:“昭華郡主不善騎馬,你先教一教她罷。”

“兒臣遵旨。”

蕭晏說完, 便轉向黎枝枝, 鳳眸中透著笑意,十分客氣地道:“郡主, 請。”

黎枝枝有些茫然, 她今日只是來挑馬的, 不知事情為何演變成了這樣,皇帝賜馬也就罷了,還命太子親自來教她,看蕭晏這模樣,指尖還沾了新墨, 顯然是剛從公事中抽身出來的。

她只好道:“那就有勞太子哥哥了。”

侍從扶著黎枝枝上了馬背, 這個位置實在太高了,她的視野霎時變得開闊起來,透過那些茂盛的樹冠,甚至能看見遠處皇宮的金頂琉璃瓦。

禦馬苑的主事待要去牽馬韁, 卻被蕭晏攔住了, 讓他退到一旁, 自己親自牽過馬韁,對黎枝枝道:“坐穩了。”

黎枝枝應下,心中卻不免有些緊張,她之前在黔山獵場也是乘過馬的,但是這次和那次完全不同,不提景明帝和容妃在旁邊看著,乘馬和騎馬就根本不是一回事。

大概是察覺到了她的不安,蕭晏擡起頭看過來,秋日的天空澄碧瓦藍,陽光落在他俊美的眉眼上,打上了一層金色的微光,勾勒出流暢好看的線條,那雙鳳眸裏隱約有碎光,流而不動,他微微一笑,道:“別怕。”

只這一句,奇跡般地,黎枝枝忽然安定下來,她暗自呼出一口氣,如景明帝所說,這馬兒確實很溫順,又或者是因為它的主人在這裏的緣故,它走得很穩,黎枝枝坐在馬背上,幾乎感覺不到顛簸,她心中暗想,不愧是天家養的馬兒,果真不同尋常。

眾人看著太子殿下親自牽馬,往遠處的馬場而去,容妃看向身旁的景明帝,笑著打趣道:“臣妾瞧著太子殿下和郡主很是般配呢。”

“嗯,”景明帝輕輕應了一聲,負著手,看著那兩道人影逐漸走遠,片刻後,才道:“還行。”

容妃哪能不知道他?天子素來內斂少言,這一句還行,就已經是很不錯的評價了,她美目一轉,笑吟吟地問道:“皇上是有意撮合他們?”

景明帝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道:“太子就要及冠了。”

言下之意,就是確實該議親事了,容妃跟在帝王身旁,兩人徐徐而行,她搖著紈扇笑言:“臣妾還以為皇上半點都不著急呢,從前禮部也為太子殿下議親,小姐們的畫像攢了一大摞,結果您一個都不滿意,都給送回去了。”

聞言,景明帝看了她一眼,道:“朕有什麽不滿意的?是他自己不滿意。”

容妃輕輕咦了一聲,她忽然就想起外頭那些傳言來,說太子殿下的親事有什麽三不議,正三品以上官員家的女眷,不可議,王侯伯爵家的,亦不能議,現任朝中武將的,更不能議,於是眾人皆以為是天子的意思,如今聽這話,竟似乎有內情,容妃不禁好奇問道:“太子殿下為何不滿意?”

景明帝淡淡道:“朕如何知道?派人送去的畫像,他一個都沒瞧上,全退回去了。”

當時禮部尚書捧著那一堆畫軸,表情一言難盡,又小心翼翼地旁敲側擊:敢問太子殿下是覺得哪些小姐不合適?微臣下次好避開些。

景明帝哪能知道蕭晏的腦子裏在想什麽?平日裏他們父子之間就甚少交流,每天唯一的會面就是蕭晏進宮請個安,請完就走,準時準點,跟應卯似的,景明帝成日忙於國事,也懶得去探究這些兒女心思,便隨口敷衍道:這上面的都不合適。

禮部尚書聽罷,欲言又止,捧著那堆卷軸退下去了,再後來不知怎麽,竟沒人再提起給太子議親的事情,而蕭晏自己也並不在意,既然他本人都無所謂,景明帝就更懶得管了,他每天折子都不夠時間批的,哪有心思去理會這些瑣事?

只要沒人催,他就可以少操心一件事,也好,畢竟在景明帝看來,娶媳婦這種事情,晚點兒就晚點兒,沒什麽要緊的,就蕭晏當時那遊手好閑混日子的模樣,自己都沒活明白呢,還娶媳婦生孩子?

思及此處,景明帝又對容妃道:“想是他當時腦子裏沒長那根筋,如今動了春心,就自然長出來了。”

容妃:……

天子原本是隨口一句話,底下的人就挖空心思揣摩,恨不得從一個字裏咂摸出三種意思來,容妃想起外面那些眾說紛紜的傳言,景明帝好似一直背了一口恁大的黑鍋,偏偏他自己還半點沒察覺。

罷了,容妃想了想,決定還是不要提醒他了,只是笑道:“如今太子殿下紅鸞星動,怕是好事將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