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桌上放著兩盞酒, 俱是以白瓷碗盛著,一者顏色輕淺,酒液泛著微黃, 這是普通的石凍春,而另一碗酒則是透著赤色, 看起來頗有些詭異。

這是蕭汶買的石凍春。

一只布滿皺紋的手指蘸取了那赤色的酒液,老大夫放到口中嘗了嘗, 緊接著表情大變, 連忙吐了,又用茶水漱凈口, 這才驚疑地道:“二位是從何處弄來這東西?”

黎枝枝面露好奇, 道:“大夫,這酒有什麽不對嗎?”

“豈止是不對?”老大夫神色凝重地道:“這裏頭摻了五石散!”

聽聞此言, 其余人的表情也都齊齊變了, 黎枝枝當然知道五石散, 據聞此藥在前朝盛行,頗受王公貴族追捧,當時靡然成風,因其喪命者不計其數,後來大衍初立, 太|祖皇帝便下旨命人燒毀了民間所有關於五石散的方子, 嚴令禁止百姓服用此藥,違者一律斬首棄市,縱使如此,一開始也禁之不絕, 直到過了十數年, 五石散才終於銷聲匿跡。

老大夫驚疑不定地看著黎枝枝和蕭晏, 道:“這可是禁藥,被官府知道了是要殺頭的,你們從何處弄來了此物?”

黎枝枝與蕭晏對視了一眼,蕭晏向老大夫解釋道:“是有人送了我們這壇酒。”

“此人當真是害人不淺!”老大夫頓足大罵,顯然是十分氣憤,竭力勸阻道:“你們可萬萬不能喝啊,這五石散說起來天花亂墜,妙處無窮,可那都是騙人的,長期服用,輕者獲病,重者喪命!”

說到這裏,老大夫又苦口婆心道:“我看你們二位年紀輕輕,身強體健的,根本用不著此物,縱然是想閨房助興,也千萬要謹慎才是,用一些鹿茸虎鞭之類的藥材進補,亦是大有裨益,還不會損傷身體。”

霎時間,黎枝枝的臉倏地紅透了,羞得恨不能找個地縫鉆進去,結結巴巴地道:“不、不是……您誤會了。”

那老大夫見她這般,只以為女孩子家臉皮薄,連忙道:“好好,是老朽誤會了。”

話雖如此,他的語氣神態卻不是這樣的,黎枝枝解釋也不是,不解釋也不是,百口莫辯,只覺得萬分窘迫,最後一跺腳,用力瞪了蕭晏一眼,轉身走了。

蕭晏亦是尷尬不已,正欲追上去,卻被那老大夫拉住,細細囑咐道:“老朽觀郎君的面相,紅潤有光,並非體虛虧空之象,如若尊夫人不滿意,必有緣由,郎君還是要正經求醫,安內攘外,拔本塞源,方是上策,切不可走這些歪門邪道,用虎狼之藥,損傷了根底可就追悔莫及了!”

他說著,又將一張紙箋塞到蕭晏手中,道:“這是老朽祖上傳下來的方子,滋陰壯陽,甚有奇效,用過的都說好,郎君可以一試。”

蕭晏整個人一僵,卻鬼使神差地把那方子抓在了手中。

旁邊的徐聽風一言難盡地看著自家太子殿下,欲言又止。

……

卻說不到半日,劉嫚便得知了寧王府派人來取石凍春的消息,當即變了臉色,反手一巴掌甩在那掌櫃的臉上,勃然大怒:“蠢貨!你要害死我不成?!”

那掌櫃一個中年人,劈臉挨了這一巴掌,只覺得屈辱萬分,也有些氣不順,梗著脖子道:“東家,小人這也是遵照您的吩咐,寧王府派了人來,指名道姓要那石凍春,小人哪裏敢耽擱?”

劉嫚柳眉倒豎,怒道:“你不知道來問我?蕭汶昨日才拿走兩壇酒,他就是當飯吃,也喝不了這麽快!那人說他是寧王府的,你就信了,還把酒給他?你這蠢物,腦子是被狗吃了麽?”

掌櫃被罵得狗血淋頭,窩火不已,他也只是個受雇做事的,又不是她劉嫚的家奴,以前她是個縣主,也就忍了,宰相門人三品官,如今她也不是縣主了,還把自己當一碟子菜呢?!

那掌櫃拿點月錢還要受這鳥氣,當即不想幹了,反唇相譏道:“若是每一筆生意都要過問東家您,您不如幹脆自個兒在鋪子裏坐著得了,要小人這泥糊的菩薩做什麽?”

劉嫚沒想到他竟敢忤逆自己,氣得渾身都發抖,掌櫃也知道這差使保不住了,索性破罐子破摔,道:“從前您是個縣主,皇帝陛下的侄女兒,我忍七分,敬您三分,如今我是三分都不想忍了!這掌櫃您愛雇誰,就雇誰去!”

“好,好!”劉嫚怒極反笑,指著門口道:“你給我滾!馬上滾!”

那人卻不走,道:“勞煩您先把月錢給我結了,一共五百兩白銀,若不然,我就把您這鋪子裏賣五石散的事情宣揚出去。”

劉嫚一張俏臉如凝冰霜,定定地看著他,冷笑道:“好,五百兩就五百兩,我花錢買你這張嘴。”

說著,便取了幾封銀子給他,那人喜笑顏開,連忙接了過去,放在手裏掂了掂,劉嫚語氣冷冷地道:“拿人錢財,□□,你可要記住今日的話,把嘴給我閉嚴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