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蘇府。

一下學回來, 蘇棠語就把書袋交給下人,迫不及待地問道:“二哥哥呢?”

婢女答道:“二公子這會兒在書房裏呢。”

蘇棠語聽罷,立即往書房去了, 才一進門,就看見蘇清商在書案後, 正在執筆作畫,她脆生生地叫道:“二哥哥!”

蘇清商沒反應, 像是未曾聽見似的, 蘇棠語也見怪不怪,背著手幾步踱過去, 歪著頭, 打量他筆下的畫,是一幅遠眺寒山圖。

蘇清商頭也不擡, 只輕聲問道:“怎麽了?”

蘇棠語嘻嘻一笑, 道:“二哥哥, 你成日悶在府裏也無聊,過幾天出去玩麽?”

“玩?”蘇清商放下筆,端詳著剛作好的畫,道:“去哪裏玩?”

蘇棠語趴在書案邊,捉起那支筆, 蘸著墨汁玩兒, 道:“去黔山獵場玩啊,枝枝約我們去呢!”

“黎姑娘?”蘇清商微微訝異,爾後才問道:“什麽時候?”

“兩日後,”蘇棠語笑眯眯地端詳他, 嗔道:“二哥哥看起來好平靜呢, 是不是在心裏偷偷高興?”

蘇清商唇邊勾起些許笑意, 如濃墨一般的修眉微挑,道:“叫你猜出來了?”

蘇棠語得意地哼哼兩聲,道:“這可是我特意幫你討來的機會,二哥哥,你要好好把握,千萬不要被那個裴言川比下去了!”

蘇清商一怔:“裴言川?”

蘇棠語道:“對啊,他也一起去。”

說到這裏,她忽然哎呀一聲,想起一件十分要緊的事情,道:“二哥哥,那裴言川似乎是個練家子,投壺的準頭極好,他哥哥還是忠武將軍,倘若比起打獵,你肯定壓不住他的風頭,這可怎麽辦?”

蘇棠語頗是苦惱,道:“不然我們多叫兩個護院?”

蘇清商失笑,道:“我為什麽要壓過他的風頭?”

蘇棠語跟瞧傻子一樣看著他,道:“當然要比他強,才能入得了佳人的眼啊。”

“哦?”蘇清商尾音微揚,清俊的面容上露出笑意,道:“若是這樣的話,上一回在北屏山,我不是已經壓過他的風頭了嗎?”

“這……”蘇棠語摸了摸下巴:“似乎也有道理。”

蘇清商繼續不疾不徐道:“哪怕這一次他大出風頭,也不過是和我持平罷了,算不得什麽威脅。”

被他這樣一說,蘇棠語果然冷靜了許多,煞有介事地點頭,卻聽蘇清商又問:“那麽,除了裴言川,還有誰同去呢?”

蘇棠語愣了愣,還沒反應過來,便聽她二哥哥道:“譬如太子殿下,也會去嗎?”

這個蘇棠語確實沒打聽,猶豫著道:“太子殿下還坐著輪車呢,腿腳不便,他去獵場做什麽?看熱鬧?”

她說著搖搖頭,道:“我覺得他不會去的。”

“那卻未必,”蘇清商想起上次在北屏山的情景,微微一笑,道:“山路不好走,他不也上山了麽?”

蘇棠語覺得她二哥哥這話有些深意,正思索間,一不當心,手中的筆就掉了下去,啪嗒滾落在宣紙上,剛剛做好的畫就被染上了一道濃濃的墨痕,看起來十分突兀,這一幅寒山遠眺圖算是徹底毀了。

蘇棠語嚇了一跳,慌張地揀起筆,懊惱萬分道:“二哥哥,對不起!是我的錯!”

“無妨,”相比起她的後悔自責,蘇清商反而並不太在意,只道:“一幅畫而已。”

“可這是你畫了兩天才好的。”

蘇棠語更加難過了,恨不得給自己兩巴掌,蘇清商卻道:“想來這就是這幅畫的命,只有短短一刻鐘,不能現於世人眼前。”

他說著,取了一旁的硯台,在蘇棠語震驚的目光中,將墨汁潑了上去,濃墨淋漓,飛快地蔓延開去,很快就將整幅畫都染得面目全非。

“二哥哥!”

蘇清商思索片刻,很真誠地看著她,道:“你要是實在自責,就替我跟大哥賠個罪吧?”

蘇棠語面露疑惑:?

蘇清商徐徐道:“這是我從庫房拿的白鹿紙,大哥偷偷藏了好久了,只剩這最後一張。”

他說著,抖了抖那張黑黢黢的畫紙,驚嘆道:“果然如傳聞所說,潑墨而不濕,不透紙背,只是可惜,這世上再沒有第二張了。”

蘇棠語:……

想起大哥哥那脾氣,蘇棠語開始有些後悔,想打退堂鼓了,正在這時,有下人來稟道:“宋家公子來了。”

蘇清商修眉皺起,蘇棠語不覺,明眸一亮,高興道:“我這就過去!”

她正要走,蘇清商卻叫住她,溫聲提醒道:“這樣晚了,他前來拜訪,是否不妥?棠語,你不要單獨見他。”

聽了這話,蘇棠語點頭,道:“我知道了二哥哥。”

說著便提起裙擺飛快地跑了,背影雀躍,顯然是因為去見宋淩雲的幹系,蘇清商面上的笑意淡去,神色換作了漠然。

蘇棠語到花廳的時候,果然見宋淩雲立在廊下,站在他旁邊的是江紫萸,兩人說了幾句話,江紫萸笑了起來,氣氛看起來恰好,蘇棠語心中有些怪怪的,卻沒有多想,喚道:“宋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