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空氣很安靜, 沒有一個人說話,只能聽見遠處的瀑布聲音遙遙傳來,蒙蒙的水霧氤氳開去, 又被風吹散,一時間竟猶如仙境一般。

年輕的太子坐在輪車上, 鳳眸隱含笑意,望著眾人道:“怎麽了, 都不歡迎孤來叨擾麽?”

其實親眼見過太子殿下的人並不多, 國子監的學生們各個都有些惶惶無措,最後還是蘇清商起身行禮, 其他人才如夢初醒一般, 紛紛跟著施禮。

江紫萸的臉色尤其難看,嚇得整個身子都要瑟縮起來了, 連頭也不敢擡起, 她之前欺負蕭如樂的時候從沒想過, 太子殿下竟然也在北屏山上!

太子殿下怎麽會來這偏僻的北屏山?

江紫萸袖中的手死死捏成拳,她的右手已經腫脹發青,痛疼不堪,這會兒卻有些麻木了,心驚膽戰之余, 她偷眼去看蕭如樂, 好在蕭如樂倚在黎枝枝身邊,正在笑著與她說悄悄話,一無所覺。

倒是黎枝枝發現了,側頭看過來一眼, 江紫萸頓覺心底冰涼一片, 手足發僵, 額上幾乎有冷汗流下。

黎枝枝自是察覺到她的懼怕,微微勾起唇,對她無聲張口,說了一句什麽。

過了片刻,江紫萸才反應過來,她在說:等著瞧。

等著瞧什麽?她是要跟太子殿下告狀嗎?怎麽辦?江紫萸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怎麽敢做出那樣的事情,現在回想,只覺得猶如鬼迷心竅似的,一時間心亂如麻,惶惶不安,外界的一聲一響都入不了她的耳了,直到忽然有一只手輕輕拍了拍她。

江紫萸嚇得差點跳起來,尖叫一聲,驚慌失色地擡頭,對上了蘇棠語吃驚的目光,她疑惑道:“紫萸,你的臉色好差,怎麽了?”

江紫萸恍惚回神,才發現眾人都已經站起來了,只有她一個人還跪在地上,所有的目光都被吸引過來,包括那位太子殿下,他的眼神有些漠然,又透著幾分審視和打量,江紫萸愈發戰戰兢兢,雙腿都有些發軟了。

蘇棠語見狀,有些擔憂,小聲道:“你若是身子不舒服,不如我遣人送你回莊子,好好休息。”

江紫萸自然是求之不得,正欲點頭時,忽聞一個笑吟吟的聲音道:“江姐姐不舒服麽?快來這裏坐坐,倒一杯熱茶來暖暖身子。”

聽見這個聲音,江紫萸下意識就生出幾分害怕來,再看黎枝枝眉眼微彎地看著她,只覺得脊背發涼,張口要拒絕:“我不——”

誰知這時候,一向少言的蘇清商竟然也開口了,對蘇棠語道:“帶江表妹過去坐吧,太子殿下大駕光臨,豈能先行離席?”

蘇棠語一想,確實如此,總不能在太子殿下面前失了禮,連忙攙扶著江紫萸在黎枝枝身邊坐下了,黎枝枝親自倒了一盞茶,放在她手裏,溫溫柔柔地笑著道:“江姐姐,可小心燙啊。”

那以盞茶確實很燙,江紫萸險些一個哆嗦,把茶水打翻了,黎枝枝察覺有一道視線停留在自己身上,遂擡眸望去,那人是蘇清商,他的眼尾微揚,似乎是笑了一下,彼此的目光中都透著了然,倒像是一起在惡作劇的小孩子。

卻不防這一番無聲的交流,落在了有心人的眼中,蕭晏微微挑起劍眉,面上浮現些許若有所思,他看著那兩人,不知怎麽,心底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但是具體怎麽個奇怪,卻又說不上來。

於是復又看向自己身側的裴言川,少年正地盯著黎枝枝,一眼又一眼,想看又不敢多看,仿佛眼珠子只能瞧那一個方向似的,蕭晏不禁有些嫌棄,真是沒眼看了。

太子一來,這宴上的氣氛便收斂了許多,國子監的學生們都頗為拘謹,好在有裴言川一行紈絝子弟在,他們雖然吟詩作賦不行,但是飲酒作樂十分拿手。

沒多一會兒,氣氛重又輕松起來,眾人也逐漸發現蕭晏沒什麽架子,看起來脾氣很好,就如傳聞中一樣,這位太子很清閑,清閑到往北屏山這種旮旯裏鉆,到處看風景。

待氣氛十分融洽的時候,忽有人提議道:“正好無事,諸位不如來玩藏鉤吧?”

眾人聽罷,紛紛同意,所謂藏鉤之戲,其實很簡單,把參與的人分為兩組,然後將帶鉤藏於一組任意一人的手心,由另一組的人來猜,猜中者為勝。

裴言川問蕭晏道:“殿下可要參與?”

蕭晏頷首:“可以一試。”

提議玩藏鉤之戲的人是裴言川的好友,就是喜歡鬥蛐蛐的那位兄台,姓賀名鳴,自告奮勇地要來主持,將參戲的人分為兩組,甲組是裴言川,蕭晏,黎行知,蘇棠語,黎枝枝,又在蕭如樂的強烈要求下,把她也分了進來。

裴言川向賀鳴投去充滿肯定的眼神:好兄弟。

賀鳴自是十分得意,又將剩余的林序秋,蘇清商等人分為乙組,宣布道:“由甲組先猜,乙組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