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知道了的

連玄遠也要殺他。

虧他還癡心妄想地以為玄遠或許會為他的死難受, 原來玄遠是想要殺他的啊。

這世間沒有一個人會為他傷心,

林白看著地上的那一灘血跡,這抹血色牢牢地抓著他的心神, 他呆呆地看著他心口血不斷順著劍尖滴落上去,他忽然發現, 除了血之外還有別的東西也在滴落上去。

林白顫抖著伸手放在他的臉頰。

他竟是哭了嗎?

滾燙的淚珠不斷沿著指尖滑落。

他的眼淚好似在不斷地往下流。

可是他為什麽沒有感覺到呢?

“夠了!”

恍惚之間,林白好似聽到了一道有些生氣的怒吼聲,似乎是他師父淩絕的聲音。也是在這道聲音下,玄遠的身形往後倒退了好幾步, 他刺入林白心口的劍也不由地被逼了出去。

林白身上已經完全沒有了氣力,在劍退出去刹那,失去支撐的他便直接跪在了那攤血跡之上。

他沒動,只是擡眸繼續看著神情沒有絲毫變化的玄遠。

和跪在肮臟血跡狼狽不堪的他相比, 持劍而立的玄遠顯得太過高高在上了。

他望過去,玄遠便平靜地看著他,眼神中沒有一絲波動。

好似剛剛要殺他的不是他一樣, 好像玄遠篤定了他不會因為這件事而恨他,又或者說玄遠完全不在乎現在的他會是什麽樣的感受。

為什麽玄遠能夠這麽篤定這麽不在乎啊, 他也是會難受的啊。

林白好像又回到了他頂替玄遠被抓走的那段時間, 在玄遠母親用傳送符逃走後, 他那麽的無助。他被那些人虐待被那些人拷打的時候, 他渾身上下真的好痛,他真的快要死了,他當初是全靠著玄遠的那句話才強撐著留了一口氣的。

是玄遠說的讓他等他的啊。

所以他一直在等,他等玄遠來接他, 他等了一個月, 等了兩個月, 等了半年,又等了一年,他等得好難受好絕望。

但他又在想是不是玄遠找不到他啊,所以他又拋下好不容易安穩下來的生活回到了他和玄遠待的那個小鎮。

他還是沒有等到。

後來,他又開始想或許玄遠已經來找過他了,只是他們陰差陽錯地沒有碰到罷了。

他對自己說沒關系的,玄遠不來找他,他可以去找他的啊,都是一樣的。

但哪怕他不斷地自我催眠,當他每一次為自己找理由的時候,他都好難受,他的心都好痛。

他真的會很難受啊。

在第一劍宗苦等的每一秒都在擊潰他的自尊,晚上的寒風冷得好似要進骨髓裏似的,當看到玄遠和白文在一起的時候會嫉妒,在好不容易救了他後卻被責怪會很委屈。

林白怔怔地看著玄遠。

可這些玄遠都不在意。

為什麽能不在意啊?

可能是因為他在玄遠心裏根本沒有一點分量吧。

畢竟,玄遠只是唯獨不在乎和他的承諾,玄遠對白文的承諾可是記得清清的。

既然這樣——

“為什麽選擇用我來證絕情道?”為什麽一定要剝奪掉他心裏最後的一絲幻想和期望,為什麽要讓他認清這一切,他馬上就要死了啊,馬上就要再沒有痛苦和感知了,為什麽一定要趕在死前讓他再次痛不欲生,他最近真的已經很疼了。

林白覺得自己應該恨極了玄遠,但他偏偏就是恨不起來,他只要一想去恨,他就會想起之前那個會因為他辛辛苦苦摘的靈果被打落在地上難受時,將靈果一個個撿起安慰他的男孩。那是他唯一一次體驗到被尊重的感覺。

是這世界給他唯一一次的溫柔。

林白眼睫微顫著,他覺得自己卑賤極了,他看向玄遠,眼神中帶著是個人都能夠看出來的懇求,“是因為我喜歡極了你嗎?”

即使到了現在,他還是想要自己的存在有著那麽一點點的意義,想要自己的感情存在一點價值。

僅僅只是一個用來證絕情道的工具,只要是別人所不能替代的就夠了。

林白眼神中的祈求越來越濃郁,他期待地看著玄遠,盼望著對方能點一下頭。

只要玄遠點頭,哪怕玄遠只是因為可憐他而欺騙他都沒有關系。

林白緊緊地注視著玄遠,他真的不想讓自己迷失。

他堅持了這麽久,遭遇了這麽多磨難都沒有崩潰,就只是因為他一直想當一個永遠都有希望的人。雖然大家都討厭極了他,但他其實一直都是想當一個好人的啊,他一直想幫大家的。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麽一直失敗,不明白為什麽自己越是拼了命地為別人著想自己就越被人討厭,但是沒關系的,只要他問心無愧就好了,他還是會覺得自己是一個好人的。

但若是他的存在連一點點意義都沒有,像是一個笑話一樣的話,連他自己都不能騙自己是個好人了。

壞人好像是要下地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