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駐空得意傳

真余道人自轉入渾章之後,也是一樣獲得了訓天道章,平日除了問對,他便是將一縷氣意投入其中,化作不同身份在道章之中遊走。

很難說他轉入渾章是不是為了能沉浸入此。

除了天夏,他本來也對元夏有些興趣。想知道元夏下層又是如何一副模樣。只是訓天道章裏間只有天夏,故他時不時觀望一下元夏下層。

可是看得多了,便從深心之中湧起一陣厭惡。

以天夏之道念,他非常不喜這種從上到下完全定好了次序,幾乎永無變化的所在。

盡管現在元夏還有一些修道人能夠憑著自身的資質突破束限,可那是因為元夏還沒有到達終道,還有變化沒有消殺,還需要修道人為他們出力。

若是什麽時候成就了終道,這些修道人自也是用不了了,上層取道而去,下層若不因道全而化滅,那麽也只會永遠這般延續下去,並視存在的一切為大道正理。

尤為可怕的是,這不單單是他們自己如此看,而的的確確是天道的正理。而若是再上一步,就是萬事萬物永恒不動,所有一切存在,除了大道本身就都沒有意義了。

對比那精彩紛呈,生機勃發的世域,他心下不禁道:“若要用此惡道替代如今之天道,我是絕不容許的!”

他之氣息繼續天夏之中盤旋,不過這一回,他卻是去到了一處異化出來的世域,在這個異域之中,映射的都是古夏、神夏之時的種種志怪故事,他覺得十分有意思。

這些世域的立造之人乃是一群思緒活躍的修道人,他們立造之後發現這些世域甚至產生了莫測變化,後來連他們自己都難以制束了。

所謂心猿難收,有時候心思放出去了,就很難降住了,更何況每一個世域都不止承載一個人的心思。就如一幅圖畫,你添一筆,我也添一筆,久而久之,就變得自己不認得了。

真余道人十分喜歡遊逛這些世域,且正好避開那些凡俗之人,此刻正在觀察一個妖寨。

此妖寨外觀就是一個偌大的廬棚,世域之中的人進入此中之後,就能得有各種聲色享娛,只是自裏出來之後,身上毛發皆無,唯有長了回來,才能再入其中,毛發長的越長,則享樂愈多。

這些幻化出來的尋常人也有自己的七情六欲,為了享娛,便就有了可以生長毛發的秘藥,時間久了,一個個毛發覆臉遮身,形同野人猿猴。

這般情形延續了多年,然而到了有一日,這妖寨忽然消失不見,這些人驀然發現,自身除了享樂,早忘了如何存身,剩下的就只有如同禽畜一般的毛發了。

還有一處,乃是石匠之國,匠人雕琢種種,都可化為實物,甚至人畜都可活轉過來,如此綿延百載,這些雕琢出來的乃至繁衍出來的盡皆還為石雕,一座繁華國度一夜之間盡成毫無聲息的石像,令人唏噓不已。

兩者實則大同小異,內中皆是蘊藏著某些道理,不過仁者見仁智者見智,解讀各有不同。

在真余道人眼裏看來,卻是覺得十分有趣,並且那種層出不窮的想象力特別令他欣賞,這是有了這些精彩,他才覺得世間分外值得珍惜。

張禦身為訓天道章之主,對於真余道人的舉動也是看在眼裏的,他並沒有去幹涉什麽,一位上境大能對下層喜愛,這不是什麽壞事。

唯一遺憾,是他至上境之後還未曾與同道真正論法過,本來訓天道章是一處較量之所在,奈何上境大能鬥戰,乃是道法的對抗,兩個人哪怕只是氣意上的對抗,都有可能引發一定的天道變化,所以無論是否在道章之中切磋都是一樣。

不過下來終究是有機會的。

道理不是說出來,總是要論過一場的。

他繼續加大對大混沌的問對,在問對之余,盡可能削去天道變數。在白朢道人來之前,此刻主要就是等待了。

而在被清穹之氣虛黯之所在,寰陽道脈的“傾機、寂光、終常”三名上境大能正落於此間。

在被蔽絕了出去之後,他們便再無法感應到元空之存在,也就無法問對元空。

然而天道變化是一直延續的,這是丈量上層的唯一變數,若是長久無法問對,那麽就會被天道所逐漸甩脫,永無再攀上境之望了。

而這一次被蔽絕出來後,還需要等待機會,才能歸去。

這個時候,三人身上忽然有一陣金光烈焰騰出,好似烈陽一般,只是這烈芒不斷張楊擴張,看去竟是時時刻刻在以他們三人為柴薪。

他們三人之道,乃是傾毀吞滅之道,所以問對元空,實際上也是為了吞奪元空。

若是不得元空,因為上層沒有天地,只有他們自身,所以他們能夠傾毀吞奪的只有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