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攀法附全己

方因醢雖然看著倨傲,但熟知他的人卻是知曉,此刻他對張禦其實已算非常客氣了。這是因為張禦功行足夠高,他也難以看透,故平日姿態已然是有所收斂了。

可究其本心,對於天夏修道人是不怎麽看得起的,實際上他是看不起所有的外世修道人。

雖然他本人也是出身外世,可是自從自投靠了元夏,並且獲得了上乘法儀之後,他已然是將自己看作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元夏修道人了。或許是為了與以往的身份做切割,所以他對於其余外世修道人都是異常鄙夷。

在他認知之中,沒有比元夏更為上層的修道之世存在了,元夏道法在諸世之中也無疑是最高的。雖然他本人修持的不是元夏正道,可這些年來心慕上道,浸淫上法許久,自認眼界遠遠高於那些外世修道士,也就僅僅輸弱於那些元夏修士罷了。

這一局道棋,他自認可令張禦分辨清楚這兩者之間的差距。

張禦見他剖開棋局陰陽,便也伸手出去,挪動布子,開始變演自身之道法。

方因醢也只整理棋子,同樣擺開道法,隨後便開始試探接觸,互相對抗。

張禦與其人往來數回,發現這位的確有自傲的資本,此人求全道法不說,且還是他到元夏之世後所遇到的道法最高之人了。只是這位若沒有這樣的本事,怕也不會被東始世道所看重,更不會賦予其人上乘法儀了。

棋局一開始是勢均力敵的,但是半天過後,方因醢神色之中漸漸出現變化,略微有些難看起來。盡管場中局面看著還算穩妥,可是他只能局限於一處,張禦將他們所有可得變化的棋路都是堵住,要往外去,幾乎是沒有可能了。

道法之強弱不在於同輩之間的較量,更在於看誰更有可能登臨上境,現在他上境之路俱被堵死,反而張禦卻是可以自如追攀上法,若是棋局自此而斷,那麽已然可以判他為負了。

不過他卻不甘心到此為止,被堵之路可以突破,被阻之法可以打破,他卻不信張禦能一直這麽遮擋下去。

於是他神情凝肅,把手一撥,手下棋路也是驟然一變,其所運用的道法已與之前大為不同。

但是這只是徒自掙紮,以張禦所具備的深湛底蘊,只要占據了上風,那就不可能再讓他扳了回去,對於其人嘗試的各種突破,不是一步步從容化解,就是將之反頂了回去,根本不給其任何機會。

方因醢本來可以在棋局終了前維持一個體面的平局,可是由於他太過想要求勝,所有突破的可能都被斬絕,且因為所有道法變化已被對面摸透,哪怕推倒重來,他都沒有多少贏的可能了。他的臉色一時也是陰沉無比。

張禦卻是沒有如以往與符姓修士對弈那般給他留什麽情面,在斬斷一應變化後,見其已然技窮,便毫不客氣展開圍剿,沒用多時,就將方因醢所掌握的棋子消殺一空。

到得對面最後一枚道棋化去,他才是收手,擡首看向對面,擡手一禮,淡然道:“多謝方上真賜教了。”

方因醢神情難看,他哼了一聲,自座上站了起來,根本不曾還禮,就這麽拂袖而去了。

張禦沒去管他如何,也自座上起身,來到拱橋平台之上,眺望遠處風景。

方因醢與他對抗的前半局,一直是用自己的道法,只是始終為他所壓制,用了很多辦法都沒辦法解決,所以到了後半局,他只能不停得將自己所得來其余道法的拋出來。

這一望而知不是自己他自所修煉的,其卻將之當做了底牌,結果非但沒能挽救局面,反而是被他打得潰不成軍,其人最後惱羞成怒,恐怕因為沒有能用此成功翻盤有關。

方因醢身為求全道法之人,並不愚蠢,在道法對弈之中一開始也與他有來有往,可是有一點,其深心之中似是無限推崇元夏道法,從對話上也可以看出,似乎其一遇到元夏的東西,就失去了正常判斷能力。

好像其人完全視元夏的一切為至上,根本不會去考慮其中之對錯利弊。

而他認為,這不是沒有緣故的。

通過那一番道法試探,他認為這應該是出於一種寄托的手段。

這位把自己心神乃至於一切都是交給了元夏,連自身道法都是屈從元夏道法,完全舍棄了自我上進之路,這般做法看似無智,但這在某種程度上解決了他本人出身外世修道人,但後又融入元夏的矛盾。

現在還難知這是方因醢本人的選擇還是那上乘法儀的原因。

嚴魚明走了過來,道:“老師,那位蔡行真人來了。”

張禦點了下頭,道:“喚他進來吧。”

不一會兒,蔡行走了過來,執有一禮,道:“張正使,上真托我來問一聲,方才既見過了方上真,不知張正使覺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