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聞祈宣講

都護府的六大衙署,每年都會有兩次公開的宣講。

這主要是給底下民眾講解衙署在做事遇到的各種問題,以及有些時候為什麽要這麽做,理由是什麽,解決的辦法有哪些,同時收取各個地方城鎮遞交上來的檢揭貼,以此溝通上下,緩和矛盾。

而每一回,基本都是由主事、從事這等衙署長吏出面。

七月初十這天,則是司吏衙署宣講之日,因為吉主事老邁,精力不濟,所以由從事蔣定易代為前往。

在宣講前三日,司吏衙署已是先行溝通了司寇衙署,請其將衙署隊伍所要經過的道路搜查清理一遍,以確保安全。

不過明白真實情況的人都知道,司寇衙署也就是能對付一下普通人,面對那些真正的刺客,這樣舉動也就是表面上好看一些,有個心理上的安慰罷了。

幾天時間一晃而過,很快到了初十這日。

方至日出時分,這次要出行的車馬隊伍已是在衙署前準備妥當,微涼的爽風吹動著儀仗上的旗幟,所有人默默站立著,偶爾傳出衣甲碰撞的聲響,此時暖金色的晨光才方冒出,站在台地上看去,整個城市還未蘇醒,空曠的淺灰色天穹正散發著一種獨特的靜謐。

初刻過後,蔣定易帶著役從和貼身護衛從衙署裏走了出來,他和幾個護衛隊長打了聲招呼,又對站在那裏的張禦鄭重拱了下手,而後就乘上了一輛加固過的大廂馬車。

隨著車廂附近有人發出一聲呼喊,幾聲短促的銅號傳出,整個隊伍便儀仗高舉,開始隆隆向前邁進。

這次他們需從內城台地出發,穿過整個城市,然而去到城外靠近港口的聞祈廣場,由於路程較長,隊伍也不是直線行進,所以達到那裏時,說不定要臨近隅中了。

張禦見隊伍啟程,也是翻身騎上了一匹高大黑馬,一手拿動韁繩,一手持著夏劍,緩緩前行。與此同時,他心湖則是擴散出去,隨時留意著周圍的動靜。

他這次沒有穿參治袍服,而是換了一身玄府道袍,外罩鬥篷,臉容掩蓋在了遮帽的陰影之中,雙手戴著朱色手套。

最近真胎之印修成之後,他能感覺到,自己哪怕沒有引動心光,皮膚上也被一層瑩瑩玉色所包裹,這是身軀步入神異的表征之一。

只是這委實太過令人矚目,所以必須要設法遮掩,而唯有在修為逐漸加深時,才能自行收斂下去。

車馬隊伍裏有一隊六十人的都護府護衛,一隊三十人的衙署侍從,還有十名司寇,正好是一百人。

這裏面真正的精銳是都護府護衛,人人都是經受過嚴格訓練的,而且個個身著鐵甲,武械齊全,還有兩輛四馬拖拽的武備車隨行。

而司寇衙署的人,只是負責到時維持秩序,可以忽略不計。

那名喚作秦午的劍師也是帶著自己的十來個徒弟走在隊伍之中,他們此時都是換上了衙署侍從的衣物和皮盔,外表看起來和一般的護衛沒什麽區別。

秦午的精神繃的很緊,他是經驗豐富之人,知道這次出行因為早就定下了時間,極可能會對上一群準備充分的刺客。

他之前還強烈建議蔣定易更換日期,或者找人代替前往,但這種都堂定下的規策並不是能隨意更改的,所以被蔣定易果斷否決了。

於是他又提議蔣定易找尋替身,可同樣不被采納。

他在意識到可能要打一場硬戰後,也就只能盡自己的最大努力做好一切了。

他把每個弟子都安排在了各個方向的關鍵位置上,而自己則在蔣定易的車馬附近,這樣敵人無論從哪個角度攻來,他能都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他這時看了騎在馬上的張禦一眼,就又移開目光。

蔣定易告訴過他,張禦是一位玄修,既是來保護自己的,也是自己的朋友,對其人必須尊重。

秦午心下也承認,玄修很厲害,擁有很多常人不具備的手段,可他給人做護衛做了一輩子,也自有傲氣,認為這種事情自己顯然能做得更好。

所以他並不來找張禦主動商量什麽,安排一切布置的時候,就當他不存在。

張禦也沒有在意這點事,他在這裏是為了應付具備超凡力量的對手,至於一般的衛護事宜,則是那些護衛和這些劍士應盡的職責,他是不會去貿然插手的。

而應付尋常人的手段他無論知道不知道都是一樣,兩個人之間並不需要有什麽交集。

同一時刻,在臨近聞祈廣場的地下,一條狹長的石砌通道內,三十多名天平教徒的教眾正沉默啃著幹硬的饅頭,喝著澀口的水,並使勁一口口咽下去,通道裏一時滿是用力的咀嚼聲。

他們頭發蓬松,衣著很是很破爛,腳下踩的是草鞋,渾身上下最能拿得出的反而是手中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