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蘇曉檣

路明非覺得自己像是被包裹在接近凝固的粘稠血液裏,鐵銹般的血腥味完全占據了他的嗅覺,視野裏是渾濁的暗紅,渾身上下仿佛都被束縛著,想稍微挪動一下都需要承受莫大的阻力。

這種感覺令他非常不舒服,無論是口鼻間的血腥味還是四肢上的阻滯感都令他渾身不自在,於是他下意識地運轉法力流遍全身,想靠著法力的加持掙脫出去。

法力湧出祖竅,路明非驟然驚醒。

“啊——”

路明非裹滿繃帶的上半身猛地從床上挺起,帶動蓋在他身上的蠶絲薄被向前騰飛出一小段。

法力在靈台中流轉,路明非剛睡醒時的昏沉頓時如潮水般退去。

路明非環顧四周,周圍的墻壁、裝飾和家具,以及他身下柔軟而富有彈性的床墊還有手邊面料柔滑的蠶絲被被角,都在證明著這裏不是他以往和路鳴澤公用的那個狗窩一般的臥室。

“嗯?什麽聲音?”緊閉的臥室門外響起少女清脆的聲音,中氣十足,很好聽聲音,但聲調略有些高,顯得其有些張揚,“路明非?是你醒了嗎?”

路明非愣了愣,這個聲音他太熟悉了。

他跟這個聲音的主人拌過不止一次嘴,他們的恩怨從他高一入學就結下了。

可是她怎麽會外面?這是她家?

伴隨著路明非的疑惑,一段模糊的記憶躍入他的腦海。

恍惚間,他好像看到一個穿著火紅衣裙的少女在溫暖的橘黃色燈光中向他走來,周圍是清冷的月光照不亮的漆黑。

他逆著燈光擡頭去看,在燈火和紅裙掩映下,女孩像藏在火焰裏的精靈。

然後,他好像在迷迷糊糊之間被擡去了……醫院?

“沒醒嗎?在說夢話?”房間外少女清脆的聲音再次響起,“路明非你再不說話我進去了。”

“等等等等!”路明非也顧不得現在自己是在哪,又是怎麽來的了,他慌張大叫,“你等我先穿個衣服!”

路明非看到床邊自己被劃破T恤,拿起來手忙腳亂地想要往身上套。

“喀噠——”

路明非才剛要把頭套進衣服地領子裏,門把手就已經被一只纖長雪白的手擰開了。

蘇曉檣推門進來,正好看到路明非把T恤往頭上套,纖細鋒利的眉毛立刻皺起來:“你包的跟個粽子似的,穿什麽衣服啊?快躺好,小心傷口裂開。”

看到蘇曉檣進來路明非腦子空了一下,聽到蘇曉檣開口才猛然反應過來自己身上好像還裹著繃帶,而且身前從小腹到肩膀的位置確實有一條細長的區域在隱隱作痛。

路明非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上半身,整個上半身正面除了兩條胳臂之外,脖子以下基本被繃帶裹滿了,扭頭向後看,後背也只露出小片白皙的皮膚,除此之外也全是繃帶。

這下路明非明白蘇曉檣這個女生為什麽毫不避諱地直接推門走進來了——就他這一身繃帶,露得還沒有夏天籃球場上穿籃球背心揮灑汗水的運動少年們多,蘇曉檣確實沒什麽可避諱的。

路明非放下手裏的短袖T恤,看向站在門口的蘇曉檣,半天憋出一句話來。

“這是你家?”

蘇曉檣眉頭一挑,以反問句的語氣吐出一句回答。

“那還能是你家?”

路明非扯了扯嘴角,正欲還擊,突然想起自己現在這也算是另類的“寄人籬下”,還是收斂點為好。

“算你運氣好,在大馬路上遇見了我。”

蘇曉檣隨手關上門,走到床頭櫃前,打開櫃門取出一個外壁印著精美淺紅色鳶尾花圖案的紙杯,把放在床頭櫃上,拿起地板上的暖壺向紙杯中倒水,裊裊白霧升騰起來。

一邊進行著這些動作,蘇曉檣一邊繼續開口,語氣頗為疑惑。

“也不知道你大晚上的幹了點什麽,我跟楊叔李叔把你送到醫院的時候醫生說你的傷口長度超過四十公分,好在深度只有半厘米不到,而且已經止血了,倒不算嚴重。”

蘇曉檣放下暖壺,把倒了八分滿熱水的紙杯遞到路明非面前。

“給,喝點熱水吧。”

路明非受寵若驚,伸出雙手畢恭畢敬地接過紙杯,還很小心地避開了蘇曉檣的手指。

路明非確實有點口渴了,隔著杯壁感受了一下水溫,直接仰頭一飲而盡。

“我不知道你家在哪,也沒有你家裏人的聯系方式,留你一個人在醫院我們太放心,就暫時把你先帶回我家了,”看著路明非把熱水一飲而盡,蘇曉檣又取出一個空紙杯倒水,“你運氣不錯,正好我家有一間前兩天剛收拾出來的客房。”

“我靠!你怎麽又拿一個,在這個裏倒不就好了嗎,別浪費紙杯啊!”

看著蘇曉檣又拿了一個紙杯,路明非頓時痛心疾首地開口道,仿佛蘇曉檣不是拿了個新紙杯倒水,而是在用母樹大紅袍煮茶葉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