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幾個人唱到了快十一點,賀聞溪最後還是沒能逃過,被江頌以歌頌他們的友誼為名義,拽著一起唱了一首搖滾,還跟質檢員一樣不準他劃水,最後嗓子都快啞了,江頌才放過他。

從包廂出來,江頌一巴掌拍到賀聞溪肩膀上,擔心地勸說道:“溪哥,你是□□點鐘的太陽!精神一點嘛!有什麽不開心的就大聲吼出來,吼完之後,剩下的就都是開心了!”

賀聞溪本來就因為發熱沒什麽力氣,被這麽一拍,肩膀差點塌下去,但酷哥形象不能丟,他不著痕跡地抻直肩膀:“這就是你強迫我跟你合唱的原因?”

江頌心虛地左右瞄了瞄,還是說了實話:“好吧,其實是我想唱,但你懂的,我自己一個人唱太尷尬了,兩個人一起就剛剛好!”

賀聞溪:“……”

果然他們之間只存在父子親情,不存在什麽友誼。

裴厲走在賀聞溪身側,聽著賀聞溪和江頌玩笑鬥嘴,眼底的情緒也變得輕松。

有時刷完題,夜深人靜時,他會望著那面兩個臥室共用的白墻,問自己,為什麽會喜歡上賀聞溪。

他以前從來沒有預設過,他會喜歡上某一個人,會將自己所有的情緒交付到對方手裏,會想要將這個人抓在自己手裏,一寸都不放開。

這樣的情感太過強烈,以至於每一次看見這個人,他都想令對方染上他的氣味,烙下他的印記,只屬於他,獨屬於他。

但又會想,為什麽不會喜歡上賀聞溪?

只是單單聽見這個人說話的聲音,就能變得愉悅。

視線不經意地掠過周圍,裴厲腳步一緩。

他的目光落在了角落一張用作裝飾的猩紅絲絨鎏金高背椅上。

毫無緣由的,裴厲額角微微刺痛,眼前浮現出幾幅陌生的畫面。

畫面中,賀聞溪松松套著一件白色綢質襯衣,珍珠衣扣只零散系著兩三顆,脖頸和鎖骨處泛著淡淡的紅潮,如同用花瓣洇染出的色澤,正全身脫力一般坐在椅子上。

而他正半跪在柔軟的地毯上,托著賀聞溪勻直的小腿,幫他穿上長褲,猩紅色的松軟坐墊與大腿處的瑩白皮膚相映,色澤靡麗。

接著,他捏著賀聞溪瘦白的腳踝,放在自己膝蓋上,替他套上款式奇特的襪子,再站起身,扣著賀聞溪的腰,讓他倚靠自己站著,最後幫他整理好長褲和衣角。

他的動作熟稔,似乎經常重復。

座椅邊的貝母圓幾上,擺放著一個透明的花瓶,裏面插著幾支枝葉翠綠的薔薇,讓裴厲隱約又聞到了那股濃郁的薔薇甜香。

“溪哥,人和人之間的待遇果然是不同的!剛剛你不是打瞌睡嗎,厲哥多體貼啊,還幫你捂耳朵,我讓小草幫我捂捂,小草讓我滾蛋,我們的友誼如此廉價!是吧小草?”

聽江頌提到,賀聞溪耳尖那方寸的皮膚,像是還殘留著與裴厲掌心相貼的觸感,兀的發起熱來,他摸了摸鼻子:“你少搶小草幾首歌,說不定小草還能願意幫你捂幾分鐘。”

說著,他下意識偏頭去看裴厲,順著對方的視線,發現裴厲正盯著一張高背椅出神。

賀聞溪疑惑:“怎麽了?”

裴厲若有所思地收回視線:“沒什麽,只是覺得眼熟。”

賀聞溪又看了眼椅子,順口道:“家裏有一把長得差不多的椅子,所以你覺得眼熟吧。”

裴厲站到賀聞溪右邊,把他和一個路人隔開,眼底浮起兩分疑惑。

他很確定,家裏並沒有這樣的椅子,但賀聞溪卻說得很是篤定,仿佛在他的印象裏,這把椅子就在家裏。

另外,在剛才眼前浮現的陌生畫面裏,包括高背椅邊緣的鎏金雕花,椅子後面窗簾的材質和褶皺陰影,貝母圓幾的式樣,花瓶上畫的精細花紋,所有細節都格外詳細。

臆想需要現實作為基礎,可這些纖毫畢現的細節,陌生,卻自成體系,明顯屬於同一種審美或者文化之下。

更像是他曾經見過。

可他確定,自己從未見過類似的東西。

這時,賀聞溪曾經問過的一句話突然出現在裴厲腦海裏——

“你想起來了?”

這是在泳池裏時,賀聞溪十分謹慎地問他的問題。

他到底應該想起什麽?

十七八歲的精力像是永遠都耗不盡,從KTV出來,沒人覺得累,幹脆各自給家裏打了電話,準備吃完夜宵再回家。

羅輕輕指尖戴著甲片,亮晶晶地閃人眼,她戳戳屏幕:“我說我要去吃夜宵,我媽有點猶豫要不要同意,我說我和我們年級第一一起吃夜宵,她立刻給我轉了五百塊錢,讓我多沾知識的氣息,我媽太雙標了!”

她很快又想到了什麽,朝賀聞溪眨眨眼,“溪哥,商量商量?下次碰上這樣的情況,再借你裴厲哥哥的名頭一用怎麽樣?”

自從那次打投之後,班裏的人總是“你裴厲哥哥如何如何”,賀聞溪一直適應良好,沒多大感覺,有時候自己也會開玩笑這麽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