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算一算,許順和已經九年沒見過小弟了。他離開老家的時候,小弟才九歲,現在已經十八,上大學了。

這九年來,一開始二妹還有跟他聯系,一年打幾次電話,發發短信。後來他打工太忙,二妹在老家也忙。她是在廠裏面做工,三班倒,有時候白班,有時候夜班。一來二去,兩人漸漸聯系少了,變成過年才發一次信息,彼此說說今年過得如何。

二妹結婚的時候跟他說了,嫁的人是誰,家裏做什麽,跟他這個大哥都說了。二妹沒提讓他回老家參加婚禮的事,他也沒問。那時候有微信了,他給她轉了五千的紅包。二妹沒收,二妹說,哥,你在外面不容易,你攢著吧。

後來二妹生了小娃,是個女孩子。孩子滿月的時候、周歲的時候、生日的時候,他都給二妹包了紅包,讓二妹收了去買衣服,告訴孩子,是大舅給她買的。

小娃兩歲的時候,給大舅拜年,視頻裏口齒不清、奶呼呼地說,啾啾,新年好~

這就是許順和九年裏全部與家人有關的聯系了。

三弟前年結婚了,小弟今年考上了大學,二妹都發信息跟他一一說了。

今年八月,二妹給他打了電話,說小弟在家天天鬧,給她打了好幾次電話哭,他想讀大學。

小弟考上大學了,但成績不夠好,公辦大學沒有錄取,被民辦的三本學院錄取了,一年學費兩萬塊,助學貸款只能申請八千,家裏負擔不起,叫他要麽別讀了,要麽去讀學費低的大專。

“小弟說,三本也是本科,本科專科的文憑天差地別,他不能去讀大專。”二妹說,“一年兩萬,四年八萬,哪讀得起這個書啊!就是他去打工賺生活費,申請助學貸款,那也不夠啊,還差好遠!我們幾個兄弟姐妹都沒有本事,三弟前年結婚,彩禮錢給了十二萬,家裏這個錢都還沒還完,你說咋辦。他就是去讀學費低的,也只能靠自己,家裏是一分錢都出不了!”

許順和靜靜聽著。

二妹吞吞吐吐起來:“哥,你走的時候,小弟九歲,還記得你。那天,給我打電話,問你呢。我看他意思,想找你幫他……”

“你把我號碼給他,讓他給我打電話。”許順和說。

隨後,許順和就像他二十歲前的人生一樣,即使已經離開家了,還是再一次以大哥的身份,承擔起本不應該由他承擔的責任。

他每年給小弟出兩萬的學費加生活費,小弟自己再去申請八千的助學貸款,工作後自己還。

小弟順利去讀大學了,家裏猜到了怎麽回事,默認了。

對小弟來說,九歲到十八歲,離開了九年的大哥已經成為了童年一個遙遠的影子。但對許順和來說,他還清楚記得小弟剛出生的樣子,記得小弟抱著他大腿苦苦哀求買根棒棒糖的樣子,記得小學四年級的小弟懵懵懂懂沖上去抱住他爸喊“別打大哥,他會疼!”的樣子。

小弟加上了許順和的微信,偶爾會給大哥發發大學校園的照片,期中考的時候,發了自己的成績,還挺不錯。有了大哥的資助,他連打工賺生活費都不需要了,一頭埋進書海,跟大哥保證自己要拿到獎學金。

期末考成績還沒出來,但他已經知道自己考得很不錯。收拾行李的時候,想起九年未見依然慷慨資助他的大哥,雖然家裏不讓他們聯系他,但許昌安還是決定偷偷跑到南州,見一見大哥。

中午十一點半,許順和在火車站接到了許昌安。記憶裏的小孩長大了,長成了一個十八歲的小夥子,眉眼間跟許順和有點像,但沒有許順和白,人看著也比許順和張揚。小弟遠遠看到他就喊:“大哥!”

一點沒有九年沒見的陌生、尷尬,許昌安熱情地沖向許順和,喊:“你怎麽一點都沒變!我一下就認出你了!”

許順和帶著小弟去吃了南州有名的沙茶面,吃完已經十二點半了。他想給楊家盛打包一份沙茶面,又怕楊家盛已經在睡覺,面放久了不好吃。最後作罷,想著下次一起來吃。

許順和帶著小弟回店裏放行李休息,兩人先坐地鐵,接著轉公交車。許順和跟小弟介紹“包你喜歡”,說:“還有一個請的小工,就住在店裏,跟你一樣大。我們早上起得比較早,明天等包子賣得差不多了,我就帶你出門玩。有沒有想去的地方?”

小弟興致勃勃地數著自己在網上查到的南州景點,還有南州的市中心廣場,有名的商場。許順和都答應了,說這幾天一個個帶他去玩。

到達“包你喜歡”後,卷簾門已經拉了下來。 許順和知道楊家盛上去休息了,自己掏出鑰匙打開卷簾門上的小門。小弟在店門口看了一會,問:“大哥,你怎麽不租個大點的店面?要是客人能在店裏坐下吃飯,生意會更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