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醫者不自醫(十一)

薛靈秀見她一副要吐表情, 怔道:“這是怎麽了?你大戰秘境裏沒見過?”

當時遠古戰場裏殘肢遍地,也沒見她吐啊。

“見過是見過……”雲閑冤枉道:“那我也不會這麽盯著看啊!這血都要噴我臉上了!”

“不是‘都要’。”黎霸圖走過來,手上拎著個皮箱子,用袖子幫她抹了兩下臉, 力氣太大, 雲閑的腦袋都跟著晃,“是已經噴上去了。”

雲閑:“……”

宿遲一回來, 就看見方才還幹幹凈凈的雲閑又是滿頭滿身血點, 肉眼可見地一愣。

“大師兄,怎麽說?”雲閑很快便調整了過來, 先問要緊之事,“這附近還有魔人嗎?”

“有。”宿遲道:“我殺了兩個。”

也不知是巧合還是有人故意為之。這個時節, 勞動力基本都出門了,留在家中的要麽是小孩,要麽是老人, 要麽便是重病纏身的病人, 村莊又偏僻, 不似南城中心, 時時刻刻有衛兵駐守。若不是他們及時趕到,幾個魔人將這個村莊直接屠了也說不一定。

說到一半, 那地上的無頭屍體顫動一下,竟開始無風自燃, 雲閑眉目一蹙,看著他連帶沒閉上眼的頭顱一起,頃刻間便化為灰燼, 風一吹消失無蹤, 只留下地上滲入泥土中的汙血淌到她腳邊, 和一縷極為詭異的香氣。

“我殺的那二人也是如此。”宿遲道:“魔元紮根,不止靈根靈氣,血肉都被吞食完畢。”

薛靈秀冷笑一聲,道:“這可當真是想的周到。死無對證?”

現在正是最緊張的拉鋸時刻,魔教到現在還是未出一子。

她前來一事,蚩尤未必會發覺。但按照此魔秉性,絕不會繼續在畫舫處停留。

“先不說這個。”雲閑將鞋尖在地上蹭幹凈,道:“二掌門,你這些天沒消息,到底是去做什麽了?薛兄,你又為什麽會在這裏?”

黎霸圖道:“不是說去搗毀靈虛門了?”

風一吹,她身上的血腥味飄近雲閑鼻端,濃烈無比。她擡手嗅了下自己小臂,道:“啊。臭了。”

“我收到她發的訊號,前來找她。”薛靈秀道:“順帶處理一下現場。”

“……喔。看來是沒事了。”黎霸圖說的理所當然,雲閑眼睛忍不住往她手裏拎著的小皮箱看,“那,這是什麽?”

黎霸圖不眨眼道:“南城土特產。”

雲閑:“什麽土特產?”

“靈虛門掌門。”黎霸圖逗她:“你想看?還是算了,現在不太好看。”

雲閑:“……二掌門,你是我見過第二幽默的人。”

上一個這麽幽默的,還是姬融雪。

“事急從權,我有事要和大掌門說。”雲閑率先動身,朝妙手門方向禦劍而去,不敢再在路上耽擱時間了,朝後方道:“走!先跟你們邊走邊說!”

“……”

就這麽半路的時間,雲閑盡量簡短地將方才自己所得之事告知了薛黎二人。

“蚩尤現在便在南城之內?”黎建業斬釘截鐵道:“若是這般,南城必須還要繼續封。”

從前絕沒有此等機會,魔教已然多少年沒能露頭了,更何況,現在的南界並非戰亂時節,妙手門和各方勢力都養精蓄銳,狀態極好。

“我在想,該不該遣信去西北二界。”雲閑道:“事情難料,佛門、鍛體與懸寶閣都能助一臂之力。”

更何況現在還莫名其妙出了個什麽藥丹。這藥丹到底是哪來的?真能抑制魔氣?多半是在放屁,她就沒見過有什麽東西是能將魔氣剝除的。當時在鍛體門,姬尚那一把沾了裘漠之血的魔刀,祁執業用紫金缽輔佐佛氣都沒能將上面的魔紋除去,這還是直接作用於上的,更何況吃什麽藥丹?

飲鴆止渴罷了。

“不。”黎建業道:“勿要打草驚蛇。如你所說,蚩尤現在還並不知我們明白它真身在此,若是小小一個南城匯聚四界精英,它焉能不知道我們意圖?”

“……還有一事。”薛靈秀一路上卻在想旁的事情,“現在整座南城用散之人不少,我與二姐一路走來,並未在繁華地帶看到任何一個魔人,反倒在最荒僻之處見到三四個,這絕不是巧合。”

雲閑看他,見他秀麗眉目上滿是憂色,大抵明白了他的意思。

對於南城之中的許多人來說,荒僻村莊的人,並不算“人”。或者換句話說,算人,但是與自己不同,只算“半人”。生存環境的天差地別,使他們篤定,那兒的人不管經歷多麽慘絕人寰的事情,與自己的關系都只有毫厘。

半人是半人,人是人。半人會遭遇的事,跟人有什麽關系?不少人覺得,成為“半人”,只是因為那些人不夠勤勉努力。

何不食肉糜從不是一句玩笑話。

為何魔人只敢在此邊緣活動?

“到了。”妙手門的宗門迅速出現在眼前,薛靈秀一拍折扇,道:“我得讓掌門往北邊村莊處多派些人去護衛。那裏都是老弱婦孺,放著太過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