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雪獅狂情(二十二)

風燁泉下有靈……不, 尚有意識,現在已然感動到淚流滿面了。

他是真的天下第一大倒黴蛋,在上寶船時感到自己脖子一涼,再睜眼, 就發現自己又變成了祁執業心魔中的第三視角。但可怕的是, 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體就這麽被接管,自己的口中發出與此前別無二致的聲音, 就連語氣、性子、功法, 甚至記憶都全盤被接收過去。甚至風燁明白,若不是魂燈還在雲閑處, 死了會打草驚蛇,他早就被直接扼殺了!

但一路走來, 別說雲閑她們認不出自己換芯了,平心而論,就連風燁自己也看不出來。他真是心急如焚、恨不得左腳絆自己右腳, 吃飯咬自己舌頭, 都已經絕望的時候, 如今峰回路轉, 這又讓他如何不熱淚盈眶??

就算雲閑用的理由實在……有點……呃……一言難盡,但沒關系!現在風燁看著她傲立於旁, 就回想起了在遠古戰場時,雲閑從天而降來拯救他的模樣。實在是太帥了!!

雲閑不知風燁正淚灑鍛體門, 她又將魁首逼近了一些,道:“這麽說,你懂了嗎?”

‘風燁’, 又或者是蚩尤, 並不在意自己脖頸上的利器, 而是緩緩道:“即便如此,你們現在將我引出來,又想做什麽呢?”

蚩尤笑道:“難道你們覺得,就憑你們,可以傷到我嗎?”

的確,傷不到。

它活了這成百千年,修為不知凡幾,眾人面對其他前輩時,雖說感知不到具體境界,但好歹能感受到,對方體內那雄渾的靈力,絕對在己之上。

可蚩尤,無論如何感知,都是一片空白。什麽都沒有般的空白,仿佛就是一個尋常人。

看不穿,猜不透。

雲閑總覺得有些異常,蹙眉凝視,才發覺太平正在悄悄發顫著往外面挪,似乎不想和蚩尤離得太近。也是苦了它了,若不是現在場合不對,它怕是要尖叫三天三夜。

“這紫金缽,是明光借出來給你的?可真是信你啊。”蚩尤伸手,上頭魔氣縱橫,自指尖染出一道烏黑,它輕慢地將頭頂的紫金缽彈了一下,紫金缽瞬間發出幾道錚鳴,金光頹敗,祁執業臉色一白,似喉頭蓄血。它贊賞道:“的確不錯。若是換明仁來,或許還能試試傷到我,你?把它拿碗去裝飯比較合適。”

祁執業眼底怒火翻湧,咬牙道:“你還敢提明仁??”

“別生氣啊,我說句實話罷了。”蚩尤道:“我很佩服你們的勇氣,孩子們。但有時候,勇氣是最沒用的東西。”

至少在它看來,這群少年還太稚嫩。未見過血,未真正體會到什麽叫做險惡,跟初出繈褓也沒什麽區別了。唯一需要注意的,只有姬融雪,和這邊這個 ……

宿遲手上那把黑色玄鐵劍,它沒有低頭去看,它看的是宿遲。

宿遲與它對視,眼中淡漠,如一道死湖。其余人,再怎麽強裝鎮定,眼中也有著它一眼便能看出的波動。厭惡,憤怒,緊繃,惶急。但宿遲只是靜靜看它,仿佛在看一個遲早會被斬於劍下的死物。

蚩尤不知怎的,心中又浮上了那久遠之前的畫面。那一絲沒來由的情緒讓它蹙眉。

劍靈化身?又是哪把劍?真是令人厭惡的感覺。

它又看向那頭身著掌門服的姬融雪。雪獅毛襯得她發尾更是如燃火,面色冷白,一雙眼睛透著凜然殺意。十日過去,蚩尤心知肚明,她分明並不是毫無觸動,蚩尤真是如何也想不明白,她究竟為什麽到了如今還願意相信這群人,甚至毫不遲疑?

就因為信任?真是可笑至極!

誰也沒再接話,余下便是一段短暫卻又十足漫長的對峙,蚩尤唇角笑意忽明忽暗,雲閑卻突然道:“我本意便不是要傷你。”

蚩尤:“哦?是不想傷,還是不能傷?”

“原本天元武鬥會上,我猜測你會去找仲長堯,但因為明文前輩坐化,武鬥會延期,所以,此事應當也不能急於一時。”雲閑道:“當初你煞費苦心用即墨姝去拉攏仲長堯,為什麽不直接下手?就像你對明仁前輩,對姬尚,對大小姐這般。直接下手不就好了,為什麽要繞那麽大一個圈子?我也問你,是不想下手,還是不能下手?”

蚩尤面上笑意一斂。

“自然,你不能。”雲閑繼續道,“再說回四方大戰,魔教蟄伏多年,四界和平,這難道不正好合了你的心意?魔教越低調,越不被人防備,你要對誰下手,就越簡單輕便。可你卻讓即墨姝在大戰內與刀宗合作,屠殺四界年輕一代佼佼者,引發震怒,眾人對魔的防備與厭惡瞬間達到巔峰,這對你而言,難道不是自相矛盾,自掘墳墓?你有這麽蠢嗎?”

“還是一樣的思路,你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就算這對你之後的計劃有礙,但你冒不起這個風險。你一邊要絞滅年輕一代,在天才出現前就斬草除根,一邊又要竊取現有的氣運,要殺一只特定的羊最好的辦法就是將羊都趕進羊圈裏,對於身負氣運之人,要麽被你殺了,要麽被你掌握在手中,你容忍不了第三種選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