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梵心逆蓮(二)(第3/4頁)

雲閑追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方才那姑娘,你們也看到了吧。”方非沉沉地嘆了一聲,說:“這已經是本月的第八個了。家人不堪其擾,多次來找我醫治,我只能先將底下那個放金像的大堂挪來,暫時將他們關好。”

“這吐血之症,找得到原因麽?”

“我只能暫時抑制,要根除還得先找到本源在哪。”方非道:“我關他們,不是怕他們到處吐血嚇到人,也不是因為要觀察施治,只是因為這些人一直在執著地找一個叫做‘蓮座’的地方。有一個病人是被家人在懸崖前拉住的,說什麽也要往下跳,說那裏便是他魂牽夢縈之地。”

蓮座?

又是一個和佛門看上去很有關系的名字。

姬融雪道:“你還沒有說,你為何突然反水。”

“……”方非額角抽動,最終還是沉沉道:“我父母便是出現症狀的第三、四人。”

眾人一下了然。

暫且不提他做了多少錯事,方非所為,有很大緣故是為了讓年邁的父母安享晚年,可現在二人出現這等奇異之症,眼看就朝不保夕,他還要什麽名聲什麽桎梏,自然一門心思都撲在這上面了。

方非見眾人沉思,將白布鋪起,道:“最開始,只是輕微嘔血。”

仿佛換季時喉道被刺激的輕微血腥味,不值一提。

“然後,便是大口大口吐血,還夾雜著一些內臟碎塊——就是方才你們看到的那樣。”

似乎沒有痛覺,甚至感到快意溫馨。

“再隨後,便是四處無頭蒼蠅似的亂撞,說自己要去一個叫做‘蓮座’的城市,說眾生皆苦,要去往無苦之地。”

每個病人內心的“蓮座”所在之地還不一樣,四處亂竄,跳河的有,跳崖的有,恐怕刀山火海他們都敢下,除非將他們關起來,否則後患無窮。

“之後,還更嚴重。開始殘害己身,從割破指尖放血開始。”

古話說,十指連心,噬指心動。指尖血蘊含著人氣,在很多佛門大典中,會將指尖血代替心尖血來完成儀式。

方非頂著一雙黑眼圈,在眾人沉凝的視線中,筆尖墨點緩緩滴落到宣紙上,洇濕成一塊墨跡,他道:“我雙親便是已經進展到了這個階段。”

眾人能聽出他話語中沉重,雲閑向前一步,道:“方才說令尊令堂是出現症狀的第三、四人?那最開始的二人呢?”

方非說:“發現的時候,已經死了。”

雲閑:“怎麽死的?”

“好吧。我知道你們都才出江湖沒多久,不想給你們看這些東西,但不給你們看,你們可能又不信。”方非嘆了口氣,將那張畫像拿出來,道:“是這麽死的。”

要論血腥,眾人在唐靈國中已經見過不少屍體。但比起血腥,畫像中的場景更像是詭異。

兩人坐在木凳上,背靠著背,朝向截然不同的兩個方向,低垂著頭,面目欣然含笑。

足下又是兩攤已經幹涸發黑的血泊,跌著兩把卷刃銀刀。這兩人看上去像是睡著了,如果他們的左右兩臂還尚存一絲血肉的話。

“我檢查過屍體。是自裁。”凝重氛圍中,方非輕輕吐氣道:“但,人的自裁根本做不到這樣。”

“比方說,咬舌自盡。除非是那些自小訓練的死士刺客,普通人其實根本做不到。因為會痛,會下意識收手,咬不下去的,這和心願強不強烈沒有關系,是人之本能。”

方非指向畫中兩人裸·露的白森森手骨,道:“他們連手骨上都是刀砍的痕跡,錚錚入骨,刀都卷刃了。自己一點點把自己的肉全削下來,然後靜坐流血致死,我行醫這麽多年從未見過這樣的事,就算讓我做我也做不到啊!”

雲閑:“削下來的肉去哪了?”

方非:“不翼而飛。”

眾人皆一陣惡寒。

姬融雪深吸一口氣,悄悄往雲閑身後躲了躲:“雲閑,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其實挺怕這種的。”

“沒事,大小姐。”雲閑垮著臉道:“我也有點,但是咱們得克服一下。”

風燁:“我想吐。”

喬靈珊:“吞回去。”

“都變成那樣了,家屬來收殮的時候不肯相信,非說是被人害了。”方非也是一副崩潰模樣,扶額道:“被人害了?誰害他?這就算被人害了也說不通啊!一點掙紮的跡象也沒有!”

薛靈秀揉著太陽穴,追問:“有沒有殘留什麽藥物?迷暈了?還是麻筋散?”

“沒有。這些我都檢查過了。”方非道:“我保證是在清醒時削的——可這樣更離譜了,正常人第一刀下去手都已經拿不住了,還能清醒?就相當於把自己淩遲了,有這種說法嗎?!”

感同身受,雲閑突然覺得身上一陣幻痛。

方非真是焦心異常。

父母的命懸在上面,還有此後更多人的命。方非再缺德,缺德的程度也就在給大夥下點風花自產自銷了,眼睜睜看著一群人有可能這麽前赴後繼淩遲自己,他要怎麽坐的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