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春闈(第2/2頁)

“咚——”的一聲,時明身後的程青南直挺挺跪下,臉色蒼白。

程偃猶疑:“青南也去了?”

程青南羞愧的低下頭。

程敘言垂眸看向時明,時明臊紅了臉,他稍稍退後一點兒,對著程敘言嘭嘭磕頭。

院子主人有些雅趣,小院裏以鵝卵石鋪整,四下角落種花。

不過片刻,程敘言的身前就暈出一片血跡,鮮紅刺目瘆人得緊。

可時明不覺疼一般仍在磕頭,程敘言拎住他後領,時明剛要欣喜擡頭,卻聽頭頂傳來熟悉又陌生的聲音:“最後一次。”

那語調是平和的,甚至聽不出怒意,可此時此刻時明巴不得敘言哥將憤怒的情緒傾泄才好。那樣他還不會這般恐懼害怕。

程敘言松開他回屋,春闈前兩日,程敘言走一趟衙門辦理手續,至二月初七亥時,他前往貢院外排隊。

時明和程青南十分老實,程青南還好他一向寡言,時明這幾日安靜許多。

因著春闈是整個國朝內的舉人來應考,考生十分之多。

程敘言一眼望去只看到攢動的人頭,貢院外甚至出動大量京營衛。個個腰間佩刀,神色嚴肅。

不多時,官兵厲聲驅趕無關人員,程偃望了兒子一眼,程敘言頷首:“回去罷。”

程敘言四下皆是人,初春深夜的寒冷被盡數驅除。三更末貢院開始進人。五更的時候輪到程敘言。

一名官兵檢查他的文書考牌等物,另外兩名官兵將程敘言帶進旁側的隔房,程敘言身上衣物被盡數退去,出來時程敘言的耳根燙的慌。

怪道是之前那名考生臉紅脖子粗,任誰這麽來一出也難心如止水。

程敘言進入貢院後,借著火光很快尋得自己的號舍。號舍內沒有異味打整的很幹凈,木床桌板凳子皆是完好。被褥更是有股陽光的味道。

程敘言心裏松了口氣,天子腳下到底不一樣。他趁考生還未完全進入,先去小解。

回來後他坐在凳子上閉目養神,待天亮時分整個貢院無虛席。主考官帶著副考官們們準時而來。

一應流程走完,程敘言呼出一口氣,等待專人發放考卷答卷草稿紙。

春闈同樣考九日,三日一場。第一場考經義,算學,詩賦。比例7:1.5:1.5,跟鄉試類似。但是明顯春闈的經義題更難。

程敘言大致掃過經義題,截搭題型出遍了。長搭短搭無情搭等等。

程敘言慢慢磨墨,腦子裏開始思量,主考官從他面前走過見程敘言不緊不慢,有些詫異。

春闈題量大,時間緊,其他考生已經在奮筆疾書,眼前考生還慢吞吞磨墨?

臨近巳時程敘言提筆答題。他心中有思量,下筆幾乎無停頓。隨著筆尖在紙上遊走,一個又一個優美工整的楷體躍於紙上。

正午時候程敘言買了三個饅頭,簡單歇息後又提筆作答,一轉眼至黃昏,他完成五分之二的題量,這個速度居中等。

他停下歇息,腦子強行放空,晚飯照舊是饅頭,春日的天黑的早,待程敘言小解回來天已經黑透了。

他對面的考生點燃蠟燭還在作答。程敘言將一應物什收攏進書箱,再以油氈布遮掩,這防的是半夜下雨,程敘言現在很有經驗。

他躺在床上,腦子裏在想那道詩賦題,以“月”為題。

這個題目不難,題型直白沒有彎彎繞繞。但千百年來以月為題的佳作太多,想出彩太難。程敘言心道他做不得那詩賦出眾者,但同樣也不差,取個居中乃至中上沒甚問題。

而經義題他看了,最後兩道題十分刁鉆,他可以借此甩開一部分考生。

程敘言迷迷糊糊睡過去,次日天光放明他解決一應瑣事後精神飽滿的答題。

他先將昨夜想好的詩作潤色一番答上去,然後作答算術題。申時時分他接著作答經義題。

“十尺湯。”程敘言眉頭微蹙,他暫時擱下筆仔細思索。

經義題的題目字數愈多反而好答,哪怕是截搭,但給出的信息不會變。字數太少反而叫人抓瞎。

隔壁號舍傳來踱步聲,愈顯急躁。

程敘言垂眸盯著鎮紙出神,一刻鐘後擡眸,他知道了。

不是“十尺湯”,而是“交聞文王十尺,湯九尺。”【注】

只因湯九尺經白話意為:湯身長九尺。此處的“湯”是一人名。

這段話出自《孟子·告子下》裏的人善論。程敘言回憶這篇文章,很快有了思緒。

經義題的三分之一難點在於破題,只要破題成功後面就好作答。

日頭西斜,天邊艷麗的火燒雲一如考生們焦灼的心。第一場考試只剩明日半日功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