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策論(第2/3頁)

程偃靜靜看著程敘言跟石父交流,石父再一次提出將利潤分成結給程敘言,沒想到又一次被婉拒。

“眼下年關在即,你們正是需要本錢的時候。再者…”程敘言刻意頓了頓,眉眼帶笑:“我聽聞做營生的有講究,大年是一年才有一次的好日子,該是聚財的好時機,若此時給出大筆銀錢,豈非有營生漏財之意。”

恰好石母帶著糕點回來,石父忙不叠把糕點擺上,“秀才公你們嘗嘗,這糕點口感很是不錯。”

他始終低著頭,不讓程敘言和程偃看到他泛紅的眼眶。他何其有幸,在父輩基業面臨絕境時遇到這麽一位大善人,他真的,真的不知該用什麽樣的言語去感謝。

程敘言只做不知,撚了一塊松仁糕吃著,半垂的眼睫遮住眼中的情緒。

稍作停留後,程敘言提出告辭,他沒有過問石家鋪子的情況,更未插手石家鋪子的營生。

街上的行人散去七七八八,程敘言問道:“爹累不累,如果累的話…”

“沒關系,慢慢走著看夕陽也很不錯。”程偃偏頭笑:“你覺得呢?”

程敘言自然沒意見。

隨著他們往租住的院子去,原本身邊行走過的三兩人也淡去,街道還是那條長長的街道,這一次街上只盈了滿街的橙色余暉。

偶爾有一只不知名飛鳥略過,天空再度恢復寂靜。

程偃講著從前,老實說這不是多久遠的從前,只是那個時候陸氏尚在。

“你奶奶在世時教你許多,爹承認你奶奶教的大部分東西是對的。但是松柏和芙蓉不一定相配。”

太陽徹底落下去,暮色漸漸襲來,程敘言站在暮色中,他擡起頭直視身邊的男人:“您想說什麽呢,爹。”

程偃比程敘言高一個頭頂,他微微垂首,與程敘言視線相平:“你很聰明,但不要覺得別人是傻子。玩弄真心的人,最後也會被人玩弄。”

“這是自然。”程敘言垂下眼,黑色的眼睫比夜色更濃稠。

程偃有意再開口,但見兒子神色最後還是歇了這個心思。他上前抱住兒子,“半真半假,半假半真都沒關系,可若一絲真都無,豈非可悲。”

他拍著兒子的背:“你看,冷的時候相擁,身體能感受到溫暖。”

陸氏臨終前用最狠辣的方式教會程敘言冷酷和果決。她沒有多余的時間,所以走了極端。

但凡事過猶不及。

殺人者人恒殺之。程敘言沒到那個地步,可對人無情無愛者,終其一生也再難覓得愛。

臨界鋪子的布招在風中擺動,程敘言看著自己伸在空中的手抿了抿唇:“我很抱歉,爹。”

他低著頭大步往前走。

程偃也有些意外,他竟然被推開了。當初的孩子真的長大了。

他擡頭望著灰暗的天空,忍不住感慨:時間過得真快。

明明他記憶中的小敘言還在哭鼻子,害羞臉紅,現在那個孩子已經長大能擔事,有自己的思想。

晚上父子倆躺在同一張床上,卻是背對背。

“敘言。”漆黑的屋子裏傳來男人清越的聲音。

程敘言猶豫片刻才應聲,他內心深處很抗拒跟程偃談及陸氏相關。刀子戳在誰心頭誰記得久。

以他今日頭腦,程敘言當然能看出陸氏臨終前在激他。可他放不下的是陸氏最初對他的算計。

如果他真的死在望澤村的河中,陸氏會像口中說的那般:死了就死了。

但是程偃沒提陸氏,甚至也沒想教育他,只是道:“年後安心跟著你的老師念書罷。”程偃不知道何謂系統,但既然那看不見的存在能教程敘言四書五經,那麽尊稱一聲“老師”很合理。

程敘言含糊應了一聲。

隨後屋內傳來一聲低低的嘆息。

次日天光大亮,程偃和程敘言父子倆沒事人一般相處,程偃給程敘言講解這個朝代的兵制。

他揉揉眉心,不好意思道:“過去這許多年,也不知道如今是何模樣,我姑且講講,你姑且聽聽,心裏有個底就好。”

程敘言點頭。

程偃的姑且講講,一講就是大半日,期間易知仁給正屋送茶水點心聽了幾句,頭都大了。

為什麽每個字能聽懂,但程偃叔把它們連接後就那麽晦澀呢。

晚飯後,程偃提筆在黃麻紙寫下一道策論題目:“晉武平吳以獨……事同而功異”。

這一段出自《宋史·列傳》,“這是爹當初參加鄉試時考過的策論題,我給你講講策論題的答法,你試著做一下。”

程敘言掃了一眼,心裏無甚把握,程偃道:“答題之前先審題,通讀題目知曉話下的典故。”

讀書人說話做事一般偏委婉,官場上尤是。直來直去易得罪人更易犯忌諱。

策論題一般結合時事,但出題人不會明說時下問題,所以會從典故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