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療傷

直到阮芋雙唇囁嚅著, 軟軟應了句“知道啦”,蕭樾才收回那股將她圍囿的炙烈氣息,上半身倒回墻邊,繼續半死不活地癱著。

阮芋不著痕跡地吸了吸鼻子。

很討厭這裏的煙味, 但是好像可以忍住。

迎著這股嗆人的焦臭味, 阮芋緩緩貼近蕭樾身側, 獲得他許可之後,用消毒幹凈的剪刀一點點剪開他手臂傷口附近的衣物。

血液早已凝固,瞧著觸目驚心,出血量其實並不大, 說明傷口沒有很深, 阮芋暗暗松了口氣。

傷口雖不深,破損面積卻大, 所以他很疼,唇線繃得筆直, 額間沁出細微的冷汗。

阮芋的動作很輕,隔一會兒再用棉簽碰一下,給他緩沖疼痛的時間。

漸漸的,蕭樾覺得疼倒是其次。

她白天應該洗過頭和澡, 全身上下香得要命,幹凈得就像一塊剛從落滿茉莉的清池裏撈出來的凝脂玉。

以前總覺得她看小中秋時眼神溫柔,現在用更溫柔的眼神望著他, 眸光仿佛自帶輕輕暖暖一層水霧, 看得他脊背微微繃直,呼吸也不受控地局促起來。

“會不會很痛?”少女細柔軟糯的聲音幾乎貼著他耳膜響起。

蕭樾不自在地皺眉, 耳朵敏感得好像回到初識那天, 正遭受著柔情刻骨的淩遲。

他目光從眼尾垂下來。

看到她幹凈得不染纖塵的發尾沾了一團灰塵, 毫無疑問是從他身上弄到的。

她腕間沒有戴發繩,所以只能披散著長發,白皙如玉的纖瘦手指也臟了,小皮草袖口蹭上血汙,折損了她珍寶般的精致。

蕭樾喉結向下沉了沉,突然主動提出,要去診所治療。

診所離這裏很近,醫生護士肯定比她更專業。阮芋覺得這樣很好,唯一的問題就是病人似乎不方便行走,她腦海中不禁浮現電視劇裏看到的畫面,開玩笑說:

“我去找個木板車把你放上面,拉著你走?”

蕭樾:……

阮芋稍正經些:“還是買個輪椅吧。”

“你真有錢。”

蕭樾低諷了句,伸手拽過阮芋剛買的一袋藥,掛到自己肩上一並帶走。

他自覺體力恢復了不少,應該可以站起來。

肩背抵著墻,未受傷的一條腿發力,阮芋幫忙扶著他手臂,蕭樾動作一頓,最終沒避開。

不想弄臟她,但是好像怎麽樣都會碰到她。

終於靠墻站起,他猶豫片刻,壓著嗓音說:“可能需要借用你肩膀。”

阮芋爽快答:“沒問題。”

他傷口在右臂,阮芋下意識走到他左邊,還未碰到他左手,就聽他低低說:

“左手脫臼了,你還是到右邊來。”

阮芋不禁睜圓眼睛瞪他。

難怪明明右手有傷,剛才一應動作他還要忍著痛用右手,原來是因為左手根本動彈不得。

蕭樾緩慢活動右臂關節,松垮的上衣口袋裏滑出黃白色盒狀物,阮芋下意識伸手去接,免得東西掉到地上。

是一盒寵物殺菌洗耳液。包裝盒受擠壓變形,裏面的滴劑完好無損。

買藥的人卻傷成這樣。

阮芋胸腔莫名泛酸,裝作若無其事地將藥劑塞進自己口袋。

蕭樾右手攬上她肩膀,嫌自己臟,盡量減小與她接觸的面積,只有小臂一個受力點,施加的力道也很輕,主要還是靠他自己一瘸一拐地挪,叫阮芋感覺自己像一柄華而不實、還沒被使用就受到主人憐惜的手杖。

她擡起手,主動抓住蕭樾架在她肩上的手指,將他往她這一側扯過來些:

“盡管靠著我。你自己走得這麽慢,到診所天都黑了,骨頭也會磨壞掉。”

蕭樾:“我骨頭硬著,真沒骨折。”

阮芋嘀咕:“醫生看了才知道。”

蕭樾不再多言,稍稍倚過去一些,女孩身上清雅的白桃茉莉味兒鉆入鼻腔,迎面襲來的陰風也變得溫婉可人,偶爾帶起幾縷長發,像春風拂起柳葉,眨眼間春意連城,目所能及之處再無冷冬陰霾。

街區衛生院是一幢三層小樓,設施還算完備。坐鎮門診大廳的醫生瞥一眼蕭樾,見怪不怪地讓他先去掛號,然後到二樓的X光室拍片。

衛生院沒有電梯,蕭樾爬樓梯挺費勁,那一袋子藥還掛在他肩上,阮芋想幫忙拿,蕭樾沒答應。

阮芋走在他身側,都怕周圍的人怪她虐待殘疾人。

X光拍出來,證明他骨頭是真的硬,沒折沒裂,但韌帶傷得挺厲害,左手脫臼得觸目驚心,放射室醫生把他當成附近的不良中學生,問他這次打算跟學校請幾周的假,然後自問自答說一個月最多了,別把老師當傻子糊弄。

蕭樾冷冰冰說:“不打算請假。”

阮芋:“那怎麽行?”

醫生有些驚訝,邊反思自己的偏見邊建議:“你這個情況,少說也要在家裏休息一周。”

“對。”阮芋點頭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