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新聞

初春艷陽天, 今天比昨天一下子暖了幾度,羽絨服差不多都脫下了,只有極少數學生還在校服外面加外套。德育處老師巡課的時候一眼望去白花花齊齊整整,看著就叫人心情好, 是春天該有的氣象, 抓玩手機小動作都方便不少。

早晨第一節 下課鈴響, 阮芋還在抄投影上的作業,就見身旁一群女生呼啦一下全跑出教室,她仰了仰頭,不解問:

“外面有人撒錢了?”

許帆正在算題, 頭也不擡道:

“你沒聽見嗎?她們剛才說, 蕭樾在噴泉廣場那兒接受電視台采訪。”

阮芋真沒聽見。

目光四下晃一圈,她佯裝隨意地合上書, 一只手輕巧勾住許帆胳膊,掐著細細糯糯的嗓音:

“陪我出去裝水唄?”

饒是許帆是個姑娘, 也被她嗲的心神一蕩。

兩人拎著空水壺離開教室。

一路步伐不停,默契地路過水房,直奔天橋。

晨間陽光清透地撒下,教學樓紅磚墻泛著金子般的光澤, 橫亙兩棟建築的天橋上,烏壓壓的腦袋擠滿一排,無數道視線遙遙投向樓底廣場上的同一個地點。

阮芋和許帆也就來晚了一步。

采訪正好結束。

這就是國賽銀牌的待遇麽?

阮芋有些感慨, 和眼前的場面相比, 上學期她對蕭樾的采訪,簡直不能再小兒科。

市台采訪車候在一側, 攝影師有條不紊地打理專業設備, 打扮光鮮靚麗的記者姐姐和蕭樾握手告別, 副校長滿臉笑意地搭著蕭樾肩膀,似是在驕傲地和市台負責人誇獎著什麽。

春天陽光明晃晃的,照得人群中穿白色校服的少年雪亮又幹凈,像一株蓬勃生長的柏樹,在身邊圍繞的大人物的襯托下,他顯得純粹又青澀,卻毫不忸怩窘迫,反而比所有人都多出一股淡然自矜的風度,就好像他很清楚現在的自己應該謙卑,但是更確定這個世界的未來將屬於他們這批少年,而他將是所有人中光芒最盛的那個。

這是一種既充滿自知之明,又稱得上不可一世的自信。

校領導和市台的人還在熱切交際,受訪的幾位獲獎學生提前離開,朝教學樓這邊走來。

身影很快消失在建築遮蔽之下。

“還打水不?”許帆不無調侃地說。

阮芋哼笑:“打,怎麽不打。”

來到水房,飲水機前大擺長龍,泰半都是剛從天橋上回來的看客。

阮芋排在最後,食指勾著水杯掛繩,百無聊賴地吹自己的劉海玩兒。

臨近水房的樓道口傳來哄鬧聲,吆三喝五的,一派歡騰,像在歡迎征戰沙場的將軍凱旋歸來。

前排伸頭探腦的人太多,阮芋扒著許帆肩膀踮起腳,才能勉強看清不遠處漩渦中心的景象。

從沒見蕭樾把校服穿得如此端方合規,全身上下看不到幾道褶,上衣拉鏈拉到喉結下方,留十厘米左右的衣領整整齊齊地折下來,左胸佩戴一枚燦金色校徽,象征寧城一中的三枚梧桐葉映著朝陽熠熠生輝,襯托少年衣襟雪白,身姿英朗落拓,舉手投足間盡顯天之驕子風範。

他頭發應是昨天剛理過,額發修得很短,白皙幹凈的額頭和深邃鋒利的眉宇大方展露,下頜線似乎比從前更加筆直利落,整個人顯得精神煥發、飛揚俊峭,別說圍觀的女生了,就連排在阮芋身前的男同胞也忍不住破口罵一聲“操,真他媽帥”。

此時此刻放眼全校,應該沒有比蕭樾更春風得意的人了。

一本分數線上A大,對他而言,和保送幾乎沒有區別。

蕭樾被一群兄弟圍擁,隨意瞟了眼四周,似是沒看到任何值得停留的事物,擡步便往9班教室走去。

阮芋收回眼,不自覺摸了摸微微發熱的胸口,老老實實繼續排隊。

原本排在她前面的人莫名其妙散去一大半,阮芋很快裝完水,拎著滿當的水壺離開水房。

9班後門,兩名高挑男生說說笑笑走出來,迎面對上阮芋視線。

阮芋第一眼看到一個造型極簡的黑色水壺。

再往上——

不過一分鐘不見,那個仿若從電視機裏走出來的正兒八經天之驕子就變了個人。

校徽摘了,校服拉鏈扯到腹部以下,衣領隨意地大敞,露出裏面那層毛衣,整個人的神態也變了,那股強行撐起的篤志好學炯炯精神氣被慣常的淡漠和傲慢取代,但還有很多地方沒變,比如幹凈清冽的氣質,還有那張無論神情如何都引人注目的英俊臉蛋。

阮芋發現他有很多件白色內搭毛衣。

黑色和灰色的也很多,但是白色最多。阮芋猜他本人可能更喜歡深色,但是像他這麽大的男生,衣服應該都是家裏人準備,他自己懶得插手。

從深冬到初春,他換了好幾件款式不一的白色毛衣,衣領的高度也在緩慢下降。

白色最能凸顯人的清澈和純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