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報名

線條流暢的銀灰轎車停靠路邊,少年從樹蔭下迤迤然走出,拉開副駕駛車門,入座。

“怎麽走這兒來了?”駕駛座上的男人說,“不是讓你在家等嗎?”

蕭樾:“閑不住,隨便逛逛。”

他已經不在剛才的小區,特地換了個地點,再喊他爸來接。

還未拆封的維E軟膏在手裏攥久了微微發燙,蕭樾隨手丟進車載儲物箱。

隔了會兒,又撈出來。

蕭彥群側目:“那是什麽?”

蕭樾放進口袋:“藥。”

蕭彥群:“藥?你生什麽病了?”

蕭樾想了想:“路過的藥店發的,中秋福利。”

蕭彥群:“等會下車拿去丟了吧,別亂用。”

蕭樾:“嗯。”

他回想今年生日收到的禮物,有三件,還不少。

一個充當蛋糕的五仁火腿月餅,味道令人不敢恭維;一團揉成滿月般圓的醫用棉花,最後被送禮的人丟進垃圾桶;還有就是這支維E軟膏,相較之下,是最正常的東西了。

蕭彥群也給蕭樾準備了生日禮物,一塊昂貴的、印有世界冠軍簽名的沖浪板。

東西不方便帶來,他還沒告訴蕭樾。

來到餐廳包廂。

柔和的頂燈映照兩張有三分像的俊顏,蕭樾五官的線條比他爸鋒利一些,或者說,歲月的風霜磨平了蕭彥群臉上的棱角。

他們一家是最理想的離婚模板。父母和平分手,各自組建新的家庭,孩子跟母親之後,和父親依然維持良好的父子關系。

蕭樾在蕭彥群面前甚至比在周純面前更自在一些。

至於當年為什麽選擇跟媽媽……並不是因為和媽媽感情更深,只是因為蕭樾權衡之下認為,媽媽更需要孩子陪在身邊。

“最近和輝揚相處得好嗎?”蕭彥群問道。

“就那樣。”蕭樾顯然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蕭彥群大概能察覺到一些。

雖然蕭樾從小就不是個開朗健談的孩子,但是自從周純再婚後,這孩子的性格愈發冷淡,回應外界的方式也愈發生硬。他作為父親,不難看出孩子在重組家庭生活得並不愉快。

蕭彥群提議:“國慶假期要不要和爸爸一起玩?爸爸帶你去三亞沖浪,剛好最近給你買了個新的沖浪板,帶去海邊試試。”

蕭樾擡起眼:“梁阿姨怎麽說?”

蕭彥群:“她能怎麽說,當然歡迎你了。”

“那好。”

蕭樾漆黑的眼底浮起一抹屬於少年人的清亮,“好幾年沒去海邊了。”

蕭樾12歲以前,他們一家幾乎每年都會去夏威夷度假。

蕭家是北城聲名顯赫的富豪家族,蕭彥群在同輩中排行最小,含金喂蜜地長大,年輕時酷愛極限運動,是圈子裏出了名的玩咖。結婚後周純盯得緊,不讓他在外面浪,他倒肯聽話,玩心收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幹脆灌注在毛還沒長齊的兒子身上。

蕭樾三歲就跟著老爸開直升機,五歲滑雪沖浪,七歲跳傘蹦極,別家孩子還蹲在泥坑裏玩泥巴,他已經能操縱沖浪板在滔天巨浪中七進七出,放肆至極。

而富家公子蕭彥群剩下的那一半玩心,到頭來,隨著婚姻的崩解煙消雲散。

餐廳光線低柔,蕭彥群穿一身裁剪得宜的墨色西裝,已經很難窺見曾經聲色犬馬的恣肆模樣。

上菜間隙,蕭樾隨手刷微信。

國慶在宿舍群裏發了好幾段大幾十秒的語音。

蕭樾懶得聽,只回一個符號:【?】

國慶:【怎麽樣,有沒有央視主持人的風範?】

國慶:【下周就面試了,有點小緊張呢~】

勞動一點面子不給他:【誰家破鑼成精了?】

勞動:【你明天去廣播站填報名表的時候別張嘴,不然人家連表都不給你】

國慶:【尼瑪,還能不能友愛地同居下去了?】

勞動:【那我昧著良心鼓勵你一下?】

國慶:【[微笑][微笑]】

勞動:【你也知道,咱們是天選宿舍,整層樓就咱們宿舍門頂上安了個喇叭,相當於廣播貼著耳朵放。我只希望今年廣播站能多招幾個人美聲甜的小姐姐,每天貼著耳朵和我說話,嘿嘿】

人美聲甜的小姐姐。

蕭樾不知想到什麽,像是驚了魘,整個人倏地激靈了一下。

蕭彥群擡眼:“兒子,怎麽了?”

蕭樾搖頭:“沒事。”

廣播站一年才招幾個人,怎麽會有那麽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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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中午,食堂。

四周喧闐吵嚷,端著餐盤的學生吆三喝五在過道穿行。

阮芋漸漸習慣了每天瘋狗似的搶飯吃的日常。老家慢節奏的生活像是上輩子的事,在寧城一中度過的每一天都充實到爆炸。

她還來不及適應這裏的課業難度,又聽說高一學生要攢夠一定的課外素質分才能順利升高二,嘴裏的雞腿瞬間不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