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三十八度五, 梁世京看著電子體溫計顯示的數字，皺眉瞥向床上坐著的人。

“去醫院吧。”他轉身就要去拿衣服。

金橘抓住他的手，穿著寬寬蕩蕩的大T恤, 挺著腰板, 小學生坐姿，坐在那裏仰著臉, 忽然變得小小的一只，聽見梁世京說去醫院三個字，眼神躲避。

“可不可以不去啊？”

梁世京居高臨下看她。

金橘眸光閃爍, 垂下眼皮：“不喜歡醫院, 以前每次去醫院，待到最後都會變成我一個人。”

“不喜歡。”

她重復了兩遍不喜歡, 梁世京現在看不得她這種樣子, 單膝跪在她面前，伸手擡起她的下巴，讓她直視自己。

“我不會，”他說, 語氣強勢。

“我不會讓你一個人的。”

金橘一只手還被梁世京攥在掌心，頭腦昏沉, 思考問題慢, 卻還是仔仔細細讓這句話, 在自己心裏滾了一遍, 最後還是撇嘴道：

“不要。”

講得賭氣又像是撒嬌。

梁世京低低笑了一聲：“怎麽一生病都一個樣。”

金橘不懂，看梁世京說完站起來, 起身去展品櫃下層, 打開玻璃櫃門拿了一個小白瓶過來。

“以前我弟小的時候生病也是怎麽都不願意去醫院, 只能把醫生叫到家裏來。”

他唇角帶笑, 把手裏的白色藥片和水遞到金橘面前。

“把藥喝了，好好睡一覺，如果還是沒有退燒，就必須去醫院。”

梁世京說得強硬，金橘看著他掌心裏躺著的白色藥片，接過來乖乖吃了。

吃完梁世京送她回房間，看金橘翻包包找東西，問她找什麽，金橘沒擡頭，說手機，“我要給銀銀說一聲，不然她會擔心的。”

但找了半天，包裏什麽都在，唯獨手機不見了，金橘直起身，拿著包包出神。

“怎麽了”梁世京問。

金橘把包包放下，說：“手機不見了。”

梁世京想到蔣妍，默半晌，說沒事，“我讓原湊問問酒吧的人，看是不是落在他們那了。”

他說落，但兩人心裏都清楚會是誰，金橘說好，又轉臉問梁世京，有些小心翼翼。

“那我可不可以借用你的電腦用一下微信？”

她用可不可以這個字眼，而且今晚連用兩次，連借用一下自己的手機都不敢說，還說借用什麽電腦，梁世京越聽越不爽，把手機丟她手上。

“用我的不就行了？電腦不嫌麻煩？”

他講得隨意，金橘卻拿在手裏像燙手山芋，嘴巴張合，找不到詞，最後才說哦。

梁世京推她去睡，一板一眼交代：“隨便用，別有負擔，手機我有備用的，不用操心我。”

金橘窩在被子裏，看他，說哦。

梁世京又說：“中間我會來看你有沒有退燒，介意我進你房間嗎？”

金橘還是把視線放他身上，搖搖頭。

梁世京給她把被子掖好，“明天還去學校嗎？”

金橘想想，說去，“明天早八，專業課，不能缺席。”

梁世京坐在床邊，嗯了聲，瞧她一直不舍得把眼睛閉上，擡手輕輕捂她的眼睛，俯身親了親她剛洗過，還帶著香氣的頭發，說：“睡吧。”

說完出了房間。

淩晨兩三點的時候，電影放完，梁世京去客廳陽台抽了根煙，然後才進了金橘的房間。

女生喝完藥睡得深沉，蜷在被子裏一小團，兔子玩偶靜靜坐在床上靠墻邊的角落。

他盤腿坐在床邊的地毯上，腦袋壓過去，動作謹小慎微，額頭貼上金橘的額頭，感覺她的體溫沒有之前的過熱了，終於放下心。

沒有完全拉上的百葉窗，傾淌下一地的月光，梁世京單手撐著腦袋坐在地上，手指從床上的人的緊閉的睫毛，到小巧的鼻尖，最後流連到她在月光影射下潤著光澤的薄唇。

那雙唇被自己親過不止一次，他知道那是什麽感覺。

這樣子太像變態，梁世京把視線移開，看金橘的被子在身上滑下大半，給她把被子伸手往上掖了掖，目光卻在女生側躺的頸間頓然。

那截在月光下依舊白凈的脖頸下方，清晰延伸出一片更漂亮的風光。

像旖旎的催化劑，又像沸騰的水蒸氣，梁世京忽地就被迷住了眼。

他迅速收回視線，喉間滾動，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間裏。

這一晚的他難得早睡，卻在夢裏再次和金橘相遇，夢裏的女生像是滴著汁水的果子，在自己的手掌下翻覆，起伏，來來回回掉著眼淚，美得不成樣子，眼角淚水暈開的時候，望著自己卻是輕飄飄的，梁世京在那一眼裏，徹底沒了自己。

然後房間暗下去的燈驀地被再次點亮，洗手間的水聲嘩嘩啦啦響起。

梁世京再也沒有睡。

第二天金橘回到學校，想起校門口分別的時候，梁世京盯著自己的眼神，總有種說不出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