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遊船

幾場雨後,天氣愈發悶熱了起來。

那夜回來的時候,遊戾不僅鞋子濕透了,連褲子都濕了七七八八,溫休倒是完好無恙。遊戾身強力壯,又淋雨又濕身的,第二天一點兒事也沒有,溫休雖知道,但也擔心一晚上,還讓同福去給遊戾煮姜湯,逼著遊戾喝。

遊戾在外面這麽多年,再惡劣百倍千倍的局面都經歷過,淋個雨跟喝了口水似的,家常便飯,哪兒那麽嬌氣還要喝什麽姜湯,於是便說什麽也不肯喝。

溫休明知不會有什麽,但還是擔心。畢竟若不是他,遊戾也不必淋這場雨。溫休整夜睡不好,甚至做了個遊戾病重致死的噩夢。結果第二日起來,遊戾健康得跟從沒出過門似的,更別提什麽淋雨了,溫休這才微微松了口氣。

不過這也導致了他好一段時間不敢出門。

直到夏日的氣息越來越濃郁,陽光漸漸熱辣得他睜不開眼,蟬鳴也越來越吵鬧。用過午膳後的某個下午,溫休讀完了最近一直在沉心讀的古書,他合上書,正想坐下喝口茶休息一會兒,就看到了桌面上的小竹筒。

小竹筒已經很久沒有工作了。乍一看,溫休甚至產生了小竹片上落滿了灰的錯覺。他拿起它,輕輕晃了晃,不出意外地聽到了幾塊小竹片碰撞而產生的清脆響聲。遊戾就站在門外,溫休稍想了一會兒,才對著門口喚道:“遊侍衛。”

遊戾還是穿著一身黑,大熱天,也穿得很嚴實,溫休看著都替他熱,但遊戾顯然沒有這種感覺。在門口站了這麽久,他面色連紅都沒紅,更別提流汗了。

遊戾沒走進來,只是站在門口,微倚著門框,他雙手放松地交叉在胸前,面無表情的,無端讓人害怕:“做什麽。”

溫休卻不怕,他笑著,晃了晃手裏小竹筒,道:“帶你出門玩,好不好?”

遊戾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溫休走近了些,感受到一點來自與門外世界的暑氣,於是他又往回退了兩步:“不過這次我來抽,你總抽些危險的。”

溫休說完,便伸指一抽,小竹片一翻,看到上面赫然刻著“遊船”。他垂著眸,靜靜地思考了一會兒為什麽當初讓遊戾刻這兩個字。想了好一會兒,也沒什麽頭緒。溫休把小竹片放到遊戾面前,問:“遊侍衛有什麽好的想法麽?”

“沒有。”遊戾看了一眼,很快地說,“這是溫大人的願望,屬下能有什麽想法。不過溫大人抽到的小竹片,看起來也不是很安全。”

“不安全麽?”溫休又看了看自己手裏的小竹片,呢喃道,“我看著挺安全的。”溫休頓了頓,又仰起臉,說,“聽聞近郊有處湖,名為松坪湖。松坪湖有片荷花田,正逢夏日,也不知開了沒有。等會兒我讓同福去問問,等明日午後,太陽不這麽烈了,我們便去看看。如何?”

遊戾動作都沒變,只說:“隨大人。”

晚上同福便帶回了消息。

松坪湖那處確實有荷花田,不過時日尚早,還未到荷花的最佳觀賞季節,所以平日裏遊湖的人並不多,同福讓溫休再考慮考慮,酌情延後一些時日再去。

溫休低著頭想了一會兒,才說:“不了,就明日吧。你明日早起些,去租艘小船,明日午後,我同遊侍衛去。”

同福擡頭看了眼溫休,才低頭應道:“小的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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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出發去松坪湖時日頭已經降了許多。

松坪湖雖大,但因為在近郊,離城區有些遠,所以達官貴人們並不愛來。且這處唯一可看的就是這荷花田,荷花又要到盛夏才開得絢爛,盛夏灼熱,所以達官貴人們就算要來,也只是在湖邊走走看看,並不會刻意多做停留。因此,哪怕同福給溫休租了規格最好的遊船,看著也仍是有些簡陋。

不過溫休並不在意,遊船尚有可用來遮陽遮雨的棚子,這對他來說便足夠了。

遊戾先上了船,又伸手將溫休接了上去。溫休上了船,也不松開遊戾手,只是貼得很近地問他:“遊侍衛會劃船嗎?”

遊戾挑了挑眉:“溫大人覺得呢?”

溫休笑了:“我覺得你會。那我們便不勞煩旁人了。”溫休說完,又轉頭對船夫說,“師傅,我的侍衛會劃船,就不用麻煩您了。我們會盡快回來的。”

同福租船的時候為了讓船家給溫休最好的那一艘,特意多給了些銀兩,此刻不說不要船夫,就是船不還了,他也不會說什麽。

和船夫說好後,溫休才找位置坐好。他沒坐到船艙內,遊戾在船頭處劃船,他便坐到船尾處,戴著遊戾熟悉的黑紗鬥笠,盤腿坐著,欣賞遊船側邊荷花田。

這片荷花田確實有很大一片,放眼過去,綠油油的,株株荷赫赫挺立,像極了爭妍鬥艷的窈窕淑女。只是開花的確實不多,二十株裏才隱隱看到一朵盛放的荷,其余都是羞澀的花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