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冰雪融化後, 懸崖上只剩下枯草。

早春還未至,崖上別說有新發的草芽,就連飛蚊都沒有, 很是蒼涼。

塞納駛到崖邊, 林殊踩下刹車。

林殊不知道他為什麽來這裏, 他只是不想回家,也找不到別的事可做, 一想到那人, 就下意識開車來這裏看看。

蕭瑟的冬風過境,將斷裂的枯草卷成一團, 有生命一般蹦跶, 最後從崖邊掉下去,跌進崖下的深淵裏。

耳邊太安靜了,有些寂寞。

林殊隨手打開收音機, 調到音樂電台, 音響裏傳出沒聽過的流行歌曲, 這才熱鬧了些。

寂寞的口琴聲過後, 熟悉的男歌手聲響起,演唱者該是南影的藝人。

“沉入越來越深的海底......”

第一句歌詞出來, 林殊不自覺失笑。

真是到哪都能聽到這首歌的翻唱。

林殊也沒換頻道, 而是任由這歌曲播放, 從車座邊摸出火機和煙。太久沒有抽煙, 林殊手生了, 連續打了好幾次火,才將煙頭點燃。

尼古丁入肺, 林殊被嗆得咳嗽幾聲, 又趕緊把煙拿開, 左臂搭在車窗上。

他現在怎麽連煙都不會抽......

林殊將煙夾在指間,靜靜聽《氧氣》唱到尾聲,電台又再播放其它歌曲。

斷裂的枯草一團團飛下崖,像是再也受不了這個冬天,亟待解脫。

林殊失神地想,等他死以後,他的那些錢該怎麽辦?他的那些房子又該怎麽辦?

不如直接收逼死幾個集團,把那些紈絝家裏玩到破產,看他們來哭著跪著求他好了?

這想法一出,林殊就被自己的惡劣逗笑了,神經只興奮了一瞬,又很快陷入沉寂。

沒意思。

林殊將煙頭摁滅,丟進煙灰盒中,開門下了車。

林殊走到崖邊,彎下身子觀察崖外的場景,這懸崖挺高,崖下也沒種什麽樹作緩沖,他摔下去應該是活不成了。

認真思考過後,林殊竟覺得這是個不錯的歸宿。

唯一要解決的,就只有高靜歌。

嗡——

手機響了,林殊直起身,接通電話。

“殊兒,你怎麽今天就回來了?我記得你不是明天才回來嗎?”邊星瀾在電話裏問。

這蠢蛋,正經事記不住,只記得住他多久回來。

林殊平靜地說:“那邊太冷了,沒什麽意思。”

“是嗎?”邊星瀾開著玩笑試探,“我還以為你和那誰產生了矛盾,被氣得先回來了。”

“沒有,”林殊下意識否認,冷著聲音說,“如果你實在是閑,那就去多關心桃子,少來打擾我休假。”

“我已經把桃子哄好,他現在睡著了,”邊星瀾洋洋得意,“我就想關心一下你和那誰的進度嘛。”

“沒什麽進度,就這樣,掛了。”

不管邊星瀾還想說什麽,林殊直接掛斷電話,耳邊才清凈了些。

林殊垂下手,膝蓋也漸漸彎下去,就這麽蹲在崖邊發愣。

他差點忘了,除開高靜歌,還有邊星瀾這沒心沒肺的蠢蛋。

上一世喊著叫著,要去牢裏捅死他,那這一世等他死了,邊星瀾是不是又要喊著去捅死秦渝池?

沒一個能讓人省心。

林殊嘆口氣,從一旁撿了根枯枝,百無聊賴地戳地面,直到將腳邊的土戳出好幾個凹陷的洞。

到懸崖上時是上午,林殊在崖邊逗留一整天,才在日落西山時驅車離開。

回到家,林殊從廚房裏翻出幾塊高熱量的餅幹,送入口重重咀嚼,再就著酒一起吞下腹,胃裏的饑餓感便全部消去了。

天黑之時,林殊換上自己的睡衣,怕把秦渝池留下的風衣弄臟,沒舍得穿,拿著酒去了露台。

天空中已沒有煙霧,零星的幾顆星忽閃忽現,散在天幕之中。

林殊晃悠著走到欄杆邊,背靠著欄杆,頭往後仰,無神地觀星。

秦渝池現在應該已經回國。

林殊看著星星,疑惑地想,秦渝池以前怎麽會愛過他呢?

難道......秦渝池腦子有病?

要是誰那樣對他,用他的事業作威脅,他還不得把那人活剮了,怎麽可能會動心?

林殊冷笑著搖搖頭,舉起酒瓶送至口。

辛辣的伏特加入喉,從口腔燒到胃,少數順著嘴角溢出,一點點滴到衣服上,地板上。

喝到最後,酒瓶全空,林殊覺得暈乎了,顫巍著走到躺椅上,無骨似的躺下,迷迷糊糊閉上雙眼。

林殊並沒有睡得太久,因為他又做了噩夢,依舊是那些可怕,對他來說卻已經平平無奇的噩夢。

現在的林殊已經不怕那些夢了。

因為比起那些夢,還是秦渝池恢復記憶這件事更讓他膽怯。

天色微亮,凜冬將過,天亮的時間越來越早。

林殊揉揉眼睛,渾渾噩噩站起身,去浴室洗了個澡清醒,隨機挑了輛柯尼塞格出門。

數日以來,天亮時林殊就驅車出門,每天都開不同的車,似是要趁著這段時日,把湖光山車庫裏的跑車全部溜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