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林殊,我送你回家。

秦渝池何曾說這句話?

也許秦渝池說過,但一定是在林殊的夢裏。

“你笑什麽?”林殊擰著眉問,“你有什麽好高興的?”

抑制不住心口的疼,林殊口不擇言,終是和秦渝池說了今晚的第一句話。

秦渝池稍稍使力,將林殊拉到身前,“我答應過邊總會將你安全送回家。”

秦渝池將近一米九,比林殊還高半個頭,俯視他時有種不可抗拒的壓迫感。

林殊根本不敢直視秦渝池的眼睛,偏過頭,躲開他的視線。

“放手,我不想再重復第三次。”林殊沉下聲音。

林殊很瘦,體重比秦渝池輕得多。

特別是掌中那只細手腕,秦渝池都怕把力使多了,會將那手腕不小心折斷。

在秦渝池眼中,林殊沒有任何威脅力,整晚都像個裝兇的刺猬在撒潑。

林殊的演技差極了,秦渝池一看便知他在裝狠。

而林殊為了什麽去裝狠,他不清楚。

秦渝池愈發湊近,“為什麽不敢看我,難道你很怕我?”

林殊會怕秦渝池?不可能!

陳祁看不懂兩人是什麽意思,更疑惑林殊為何不發怒,將秦渝池的手甩開。

林殊沉默著不答話,秦渝池就耐心等著他開口。

兩人之間似有一層無形屏障,將別人都隔在外面。

難道......

林殊更喜歡秦渝池這種類型的男人?

陳祁瞄一眼比林殊還瘦的曉柏,暗道自己愚蠢,竟然搞錯了林殊的喜好。

原來林殊是看上了秦渝池。

他獻錯寶,怪不得林殊不願意幫他!

陳祁在職場浸了二十幾年,心眼子多。

他自認為看透形式,決心給秦渝池留個好印象,大著膽子插話,“林總,就讓秦先生送您回家吧,您住在聖心不安全。”

在聖心會所裏,不安全的只有服務生,而客人永遠都是安全的。

說林殊不安全,純屬是陳祁胡謅。

自從秦渝池到來,今晚就沒有一件事順心。

林殊斜過視線,把焦躁撒在陳祁身上,“我住在哪裏,和你有什麽關系?”

“住在這裏不安全,”秦渝池溫聲說,“你聽話一點,讓我送你回家。”

——你聽話一點。

再次聽到這句話,林殊有些失神。

他對秦渝池的一見鐘情其實很俗套。

那時他連開了兩天季度會議,身心俱疲。

會議剛結束,他便饑腸轆轆地趕去邊星瀾的酒會。

參加酒會的人,多是上流圈子裏德高望重的長輩,少有年輕人,南影的藝人也只去了一個,正是秦渝池。

酒會期間,林殊忙著和長輩傾談,一杯接一杯灌酒。

他是年輕一輩裏的佼佼者,誰都會來和他寒暄幾句,請求他多關照自家孩子。

酒過三巡時,林殊撐不住了,找個借口去洗手間醒酒。

酒精模糊了他的視線。

腳被門檻一絆,他狠狠一跤摔在地。

這一跤摔得他眼冒金星,被摔著的腹部痛得他想吐,怎麽都站起不來。

迷糊之間,一雙有力的臂膀將他從地上托起。

洋桔梗香覆蓋住他身上的酒臭,意識像是浸在暖洋之中。

林殊不習慣這種溫暖的氣息,下意識想掙動。

抱著他的臂膀倏地收緊,低沉有磁性的聲音響起,“別動,你聽話一點。”

那是秦渝池唯一一次對他溫柔,在他還是個陌生人的時候。

到後來,他的罪孽深重,秦渝池恨透了他,又怎麽可能再對他說一句“你聽話一點”?

手腕處的鈍痛愈加明顯。

林殊從記憶裏脫離,視線聚到秦渝池的風衣刺繡上。

狼紋......

也是,秦渝池確實是只狼,還是那種會成大事的狼王。

幾年前秦家分崩離析,秦渝池便頻繁接戲,連轉軸工作,盡力撐起整個家。

後來被他脅迫了,秦渝池裝作順從,實則蟄伏著,在最後給他致命一擊。

想到死前的那場電擊,林殊的後腦倏地抽疼。

疲乏從大腦蔓延到全身。

算了。

無論秦渝池有什麽目的,因為什麽原因非要送他回家,他一點兒都不想管。

他惹不起,難道還不能躲?

從明天起,他找幾個保鏢守著陶芓湉,再也不參加邊星瀾的聚會,總不能又遇見秦渝池。

“你知道我家的地址?”林殊對上秦渝池的視線。

林殊終於松口。

秦渝池放開他的手腕,“邊總已經將地址告訴我。”

林殊轉過身,自顧自向門外走,秦渝池緊跟在他身後,保持著半米距離。

“林總,下次見!”快送走林殊這尊大佛,陳祁掩不住喜悅。

林殊沒搭理他,將手縮在寬大的衣袖裏,走得不緊不慢,不和任何人道別。

聖心會所沒有地下停車場,客人的車皆停在露天空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