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在榮烺還沒有對朝廷對權力有一個更清晰明白的認知時,朝廷無聲無息的做了一番小型人事調動。

基本上,禦史台上本的禦史,以及跟風瞎嚷嚷的幾個,都被調到偏遠地區,然後換了新的官員接替。

榮烺對此並不知情,她也只是有空的時候幫鄭太後念念奏章。

不過,即便知曉,榮烺難道會同情這些人嗎?

不會的。

只是,這幾人的調離足令郢王心痛。

他還特意進宮面稟榮晟帝,表示這幾個身在禦史台,自然也是在其位,忠其事。固然擔憂的有些過,出發點是好的。

且倘非禦史及時察覺此案,帝都府也不能這麽快把案子破了。

這話說的,也就是帝都府尹不在場,不然非跟郢王辯一辯不可。怎麽,沒禦史咱們還破不了案了?

那案子也不是禦史幫帝都府破的!

榮晟帝對郢王道,“在其位,忠其事。要忠心對的事,而非案情未清之前便借題發揮,扯東扯西,連公主習騎射他們都要指點,以後是不是朕吃幾碗飯,他們也要說一嘴了?!”

郢王頓時啞言,郢王的路線一直是想借《貞烈傳》壓制萬壽宮。公主習騎身跟郢王不相關,跟禦史更不相關,只因這是一個可以借著指責公主來指責萬壽宮的機會,榮烺便成了暗流中的犧牲品。

郢王未料到的是,非但鄭太後很寵愛公主,榮晟帝也不願意看到自己的女兒成為政治交鋒中一枚棋子。

即便言官取勝,對榮晟帝在大義上有些加持,但,榮烺的處境會變得艱難。一個孩子,要學騎射,那也是長輩都允許的。

言官就此發難,即便榮烺年幼,也必然會受影響。榮晟帝膝下僅此一子一女,他並不想看到這種場面出現。

榮晟帝看向郢王,“這種嘩眾取寵,不務實事的言官,的確該另給他們尋個去處。”

郢王低聲道,“陛下年已而立,如今朝務仍要仰仗太後娘娘……”

“不仰仗母後,難道仰仗那些個只知借題發揮的小人?”榮晟帝面容微寒,“王叔,我是母後唯一嫡子,母後既有才幹,我理應向母後請教,以免再出現新政失敗之事。”

郢王又是一噎,只能黯然退下。

郢王回府,幾日茶飯不思。郢王妃擔憂丈夫身體,卻也不知從哪兒勸他,請了禦醫來,禦醫診後說是心緒郁結,開了發散的方子,吃了兩劑不見好轉,郢王妃正在焦急,子晴先生過來辭行。

“子晴先生怎麽要走?”郢王妃沒聽丈夫說到過此事,倒是丈夫一直稱贊這位幕僚先生有才幹。

想丈夫如今生病,怕也不能見這位幕僚。郢王妃上年紀的婦人,一屋子的丫環婆子,與外男也沒多少避諱,索性請子晴先生一見,便問起這句話。

天氣冷,子晴先生外穿一件灰鼠袍子,人依舊是鬢發灰白,高高瘦瘦的幹凈斯文模樣。

“我於差使上有過失,王爺不忍斥責,是王爺的仁慈,我心下愧疚非常,已無顏再留王府。倘我面辭王爺,依王爺的仁愛,斷不忍我這般離去。我已休書一封,還勞王妃代我轉呈王爺。”

“你們這是怎麽了。王爺從宮裏回來就一直病著,請了幾次太醫都不見好,先生又要離開。”郢王妃沒接子晴先生的信,嘆口氣,“先生來府裏也十來年,與我的家人無異。你與王爺這些年的交情,不說旁的,你怎麽能在王爺病重時離去。”

“王爺病了?”子晴先生剛知道這事。

“可不是麽。太醫只說郁結於心,可吃了藥又不見好。”郢王妃擔憂道,“王爺也是上年紀的人,再這麽下去,我都不知要如何是好了。”

子晴先生道,“若王妃不棄,我過去陪王爺說說話。”

“好啊。你一向合王爺的心,有你寬解,王爺必能好起來。”

郢王妃親自帶著子晴先生到內書房,她沒進去,留下子晴先生坐在榻畔。

郢王倚著暖榻軟枕,神色黯淡,面容蒼老,他望著窗台上一盆開的正好的紅梅花。紅梅映的郢王病容愈發蒼白,“我無事,只是有些累了。”

子晴坐在榻畔繡凳上,“聽王妃說,王爺自宮裏回來便神色不暢。若我猜測不差,陛下回絕了王爺的好意。”

郢王的視線自紅梅收回,目光中隱現悲色。子晴說,“這是屬下失策,未料到陛下愛女之心拳拳。陛下為此惱怒,王爺受苦了。”

“我是怕受苦麽?還是我沒受過苦?”郢王傷感的嘆了口氣。

“陛下還說別的讓王爺傷心的話了麽?”

“陛下說要仰仗太後,要同太後學習。我看陛下是半點沒有奪回朝政之心了。”郢王道,“陛下說的也有理,畢竟他與太後是親母子,疏不間親,我一個堂叔還能說什麽呢?”

能令郢王一病不起,那麽,榮晟帝的表態應該是非常堅定了。子晴先生道,“陛下與太後娘娘重歸於好,修復母子之情,難道不是咱們樂見的嗎?王爺因何而沮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