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不斷片

兩句話說完, 遲霧愣了幾秒,隨後就靜靜看著他。

細雨與路燈光線交錯,室內光影跌宕起伏, 每一寸的呼吸都打在對方心上。

沉默間, 談屹臣身上氣場壓人,他擡起頭, 用手虛攬了一下她的後腰, 就那麽看她, 紅著眼圈,緩著聲第二次問:“為什麽騙我?”

“......”

高中三年都上完了, 三年都沒聽這人提一句, 現在喝多了在這翻舊賬。

室內落針可聞, 遲霧垂眼看著這人微紅的眼眶和他靜靜對視。

“為什麽騙我?”第三次問。

遲霧深呼吸一口氣,話說很狠:“因為不想去了。”

按理不該跟喝醉的人計較,更何況沒準這人酒醒後就全忘了, 但既然要說,那就說。

室內溫度不低,深秋的冷氣被隔絕在外, 遲霧把身上的厚外套撂在一旁的沙發上,身上只剩香檳色吊帶, 坐到他對面, 沉默了一會兒, 才輕聲道:“還記得嗎,中考完在源江的時候, 你總是往台球廳跑。”

“嗯。”他點頭:“記得。”

“我經常去找你。”

“嗯, 我知道。”

遲霧:“但有一次你不知道。”

談屹臣睫毛微動:“哪一次?”

她:“你說不喜歡我的那次。”

......

遲霧把他手邊喝剩的半杯酒拿過來, 仰起頭一口氣喝完, 接著擡手用手背擦沾了酒漬的嘴角:“我聽見了。”

那個時候她還不清楚什麽是喜歡,但是知道難受,很難受。

本來挺高興的,去離家三百米的小超市買了盒冰淇淋,待在店裏慢悠悠地吃完,接著從冰箱裏拿出兩瓶冰七喜,付完錢轉身往台球廳走。

隨後她就在台球室外,聽見談屹臣和張雁棲幾人聊天。

一個寸頭的男生問了句談屹臣,談戀愛沒?

十六歲的年紀,該懂得都懂,同齡人間也愛聊起這個事。

談屹臣搖了下頭,嗓音很淡:“沒。”

接著又問:“有喜歡的嗎?”

沒等他說話,張雁棲緊跟著問了句:“喜歡遲霧?”

“沒,開什麽玩笑。”他笑了聲,靠著台球桌擦著球杆頭,擦了幾秒,隨後開口:“不喜歡。”

手放在門把手上,遲霧沒進去,轉身走了,一個人喝完了兩罐冰七喜,在路邊的石凳上坐了一下午。

後面的半個月,就剩下三天兩頭的吵架,因為學抽煙吵架,因為遲霧和別人走得近吵架,各自看對方的圈子不順眼,算是水火不容了一段時間。

回去後,她就和遲晴說了不想去十七中的事情,遲晴只確定的問了一遍是不是真的不去了,她點頭,遲晴幫她找了新學校。

她不是不想去十七中,她是不想理談屹臣了,和他隔得越遠越好。

不喜歡,就不喜歡吧。

她本來也不是什麽討喜的人。

那個夏天,兩人都在各自的視角裏感受到了“背叛”,隨後就是幾乎沒有聯系的三年。

雨還在下,像是要下一整夜,把城市浸到潮濕。

遲霧擡手,重新拿了個杯子,自己給自己也倒了一杯,擡手送到唇邊喝了兩口,談屹臣坐在她對面,目光還是久而沉默地停留在那本日記上。

停了很久,久到遲霧以為這次談話就這麽結束了,談屹臣才重新開口,嗓音很低地問:“要是沒那句話,你會不會跟我去十七中?”

“嗯。”

……

“他那個時候,是個膽小鬼。”談屹臣擡起頭,手摸著酒杯,糾正自己三年前說的話,嗓音很啞:“他高中三年都很想你。”

年少的喜歡日積月累,與日俱增,從不遞減。

沒有成熟的自制去遏制它,只能眼睜睜看它肆意瘋長,如火燎原。

但也因為年少,於是注定有段青澀別扭的路。

“嗯。”遲霧長長地抒了一口氣,直接把酒瓶子拿起來晃了下:“所以一開始我沒覺得你是想找我談戀愛。”

“為什麽?”談屹臣的視線落在她身上,酒精使脖頸和鎖骨紅了一大片,話音很輕,暗處覆在肩身的感覺很沉。

遲霧擡眼看他,也在醉:“我當那是你想找我上床的幌子。”

有個戀愛的由頭在前,上床這事就顯得沒那麽苟且。

“其實直到我外婆出事,我才覺得你是認真的,除非你是磕了藥除我外找不著別人,不然我不知道那幾十個電話怎麽解釋。”

找她找了一整夜,知道後又把能想到的事情先她一步安排好,讓她鬧掰了還得受著他的恩惠。

他最會了。

她寫了滿滿一個筆記本的討厭談屹臣,也沒有把那份喜歡“掰正”過來一點點。

“原本不打算和你談戀愛的,我害怕,但BOOM那晚我更害怕,可以賭,是我不敢賭,我也是膽小鬼。”

半瓶酒,一人一杯的被喝到見了底,談屹臣坐在那,身影在暗處靜靜地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