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模範員工

蠟燭，燃燒了大半，只剩了短短一截。

相對於接近五十平的客廳來說，只有一枝蠟燭，光亮並不足以照亮全部空間。

因此客廳裏大部分區域，都被黑暗填充，包括坐在了沙發上昏昏欲睡的老人，角落裏的花盆，其他房間的入口，以及睡衣裏的褶皺。從落地窗看去，外面是星星點點的萬家燈火，形成鮮明對比，這個客廳裏也有著吊燈與電線，但是老人和歐陽隊長，都沒想去打開。

歐陽隊長正在喝酒，吃飯。

他帶著了潔白的三角餐巾，面前擺放著一盤烤炙極具火候的戰斧牛排，佐以正宗的俄羅斯酸黃瓜。手邊，還放著一杯紅酒，產地倒不是那麽講究，但已經被人收藏了許多年。

他吃的很開心，不時的發出滿意的贊嘆。

“我已經快死了，或是在下一刻，就忽然墮化為浴血的騎士沖向你。”

對面沙發上蜷縮著的老人發出了幽幽的低嘆：“然後你這個打著朋友的名義過來看我的人，卻拿走了我冰箱裏最好的一塊牛排，用我的廚房煎到三成熟，當著我這個身體已經虛弱到連湯汁都喝不下的老頭子，吃的津津有味，還故意呱唧嘴，這是不是，有一點過分了？”

“我是你的朋友啊……”

歐陽隊長切下了大大的一口，帶著些許血汁填進嘴裏，滿意的舒了口氣。

“朋友來到了你家裏，你難道不該招待？”

“我知道你現在已經虛弱的連動都動不了了，所以我自己招待自己有什麽問題？”

“再說了，你都已經虛弱到了隨時會死，或是被惡魔力量吞噬，變成墮化的怪物，那麽你家裏的留的好牛排和紅酒放著也沒用了，我不趁著現在吃掉，將來過期了怎麽辦？”

“……”

老人過了很久，才悠悠嘆了口氣，目光看向了茶幾上的針劑盒子。

“撐著太痛苦了，好多次我都不想再撐下去。”

他眼神有些幽怨的看著歐陽隊長：“但每次你一過來，我就有了還不想死的沖動。”

“這個世界，不能只有你們這些賤人命長啊……”

“……”

“哈哈，那就乖乖的用好針劑。”

歐陽隊長道：“能多活一會是一會，我還想多過來看看你，你挑東西的眼光一直不錯。”

“我就是太忙了，沒時間挑……”

“……”

老人沉默，忽然道：“難道不是因為你的錢都輸光了，挑不起？”

歐陽隊長：“……”

“不過你放心，我確實還不想那麽快死。”

老人聲音低沉的道：“因為我還想看一看，究竟那個東西在等待什麽，號稱神之遺留的惡魔禁忌物品，哪怕是在第一城防線，也足以引起一場腥風血雨，隨便出現在哪裏，都可以輕松的制作一個惡魔國度，但它卻在廢鐵城這樣的破地方呆了這麽多年，究竟為了什麽。”

“神之遺留？”

歐陽隊長呆了呆，湊到嘴邊的紅酒杯放了下來，道：“你還在想這件事？”

“我們已經試著找過很多次，完全沒有它的蹤跡，就連基金會，都已經放棄了調查。”

“……”

“以前的我也不確定。”

老人低低的嘆了口氣，道：“但現在我太虛弱了，惡魔力量已經徹底腐蝕了我的身心與精神，這使得我對惡魔低語的感知靈敏到了極點，所以我現在，反而可以聽到它的低語了。”

“它一直都在，而且，越來越活躍了……”

“……”

他情緒忽然變得有些激動，沒有被燭光照到的深陷眼窩裏，有鬼火一般的光芒亮起。

死死死的盯著歐陽隊長：“神之遺留級別的惡魔禁忌物，不會做沒有意義的事情，這世界上沒有什麽可以讓它蟄伏起來等待這麽久，所以，它留在這裏，一定有很可怕的目的……”

“不要小看它，第四次秘密戰爭，都有可能因它而引發……”

“……”

歐陽隊長沉默的看著老人，右手做好了伸進西裝內側拔槍的準備。

但直到老人劇烈咳嗽起來，他才確定老人沒有墮化的跡象，只是單純的情緒激動，於是手掌不著痕跡的握住了餐刀，緩緩將一大塊牛肉切割了下來，送進口中，沒有再吧唧嘴。

“你不用擔心，我會看著這裏。”

他慢慢的道：“雖然流浪教團活動頻繁，崇拜惡魔的人數也沒有減少。”

“但是，整體上來說，一切都還好……”

“……”

老人忽然有些狐疑的看向了他：“確定沒有異常？”

“沒有……”

歐陽隊長回答，忽然又有些遲疑：“只是隊裏最近來了一個年輕人……”

老人的目光忽地冷厲，陰冷氣息激發，仿佛回到了當初那位荒野上浴血沖殺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