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還未等其他人對於自己的話作何感想, 身穿醬紫色天而燕尾服的男人就毫不猶豫地從敞開的電梯門跳了下去。

而幾乎緊隨其後的是太宰治,穿著淺色鋒衣的青年也毫無預兆地就這麽著離開了電梯,臉上的神情讓人感到陌生又畏懼。

眼見羅爾德·達爾標志性的棕色禮帽和太宰治淺色的風衣漸漸地離他越來越遠, 甚至變成兩個小點又被黑暗吞沒, 中島敦立刻有些六神無主地捏緊了衣袋裏的糖果。

蝴蝶糖果的棱角硌著手心,從手掌傳來的刺痛讓中島敦的心冷靜了一些。

他小心地環顧著四周,眼下電梯裏就直剩下他和兩個英國人,還有身份不明卻氣息十分危險的銀發男人。

衰老藥劑的影響到現在還十分顯著, 讓兩個比他的年紀的一百倍還要大的人去幫忙顯然不太現實,而且名叫琴酒的男人也並不像是會為了和中原中也之間的那點微薄的同伴情誼而冒險的樣子。

至於求助那個即便是中島敦也曾經在新聞上看過一兩眼的老偵探就更不現實了,畢竟不管怎麽說這都是個貨真價實的老年人, 再加上又是競爭對手,也沒有理由讓他去尋人。

思來想去自己似乎都應該站出來,哪怕他一點也不想去看看mafia的情況,但是太宰治和達爾先生現在都在外面, 讓他沒法不擔心。

雖然他的靈視能力並不能支持他看見外面正在發生著神明,聽到中原中也體內的東西發出的尖叫已經是他五感的極限了, 但是來自本能的恐懼告訴他,外面的虛空中有能夠讓他的靈魂都一齊顫抖的東西。

渺遠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中島敦頓時豎起了耳朵。

依舊是無法判斷出源頭的聲音,這不是這世界上任何一種生物能夠發出的頻率和音調,幹嘔的感覺再次湧上心頭, 又被中島敦強行壓制了下去。

模模糊糊的幻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就好像是隔著很厚的紗布在看某樣東西,只能看到影影綽綽發輪廓, 卻終究無法預覽事物的全貌。

可怕的不是從未知道, 也不是全知全能, 而是一知半解,窺見其貌卻又膽戰心驚。

中島敦從來不知道自己能流出這麽多冷汗,從電梯外傳遞進來的冷空氣讓他打起了寒戰,只不過隨著電梯門的關閉,溫度似乎回暖了一些。

對了,電梯門!中島敦迅速意識到了自己要是再做不出決定,那麽等到電梯門關上後自己就只剩下了一個選擇了。

來不及多想了,中島敦最終選擇了遵從自己的本心,權衡利弊什麽的對於他來說實在是不擅長。

他把心一橫,就這樣在電梯門完全閉合之前跳出了玻璃升降機。

耳邊是風聲。

但是仔細聽這又似乎和風聲不同,不是那種無意義的節律性摩擦的震顫,而是一種富有規律和彈性的音調,讓中島敦想起了教堂的管風琴和唱詩班,盡管他未曾見過這些,但是這樣的意象就這樣突兀地跳進了他的腦海裏。

在從電梯中出去的時候,中島敦預想過很多自己墜落的場景,因此很努力地調整著姿勢試圖不要摔得太慘,但是他很快就發現了自己的動作和想法都是沒有必要的。

他並沒墜落得太久,甚至短暫的墜落都沒有持續超過一秒鐘,他懸浮在了一片黑暗中。

說是懸浮似乎也不太恰當,包裹著他的完全是一片黑暗,明明看起來沒有著力點,但是他依舊穩穩當當地臉朝下停在了某一個平面上,就好像是被看不見的屏障托舉著。

他緩緩地站了起來,並不是他不想快一點站立,僅僅是因為周圍的擠壓感讓他的動作有些生澀。

就好像正在某種非常疏松的物質間穿行,沒有水的阻力大,但是又比空氣凝實些。

中島敦忽然意

識到,這些黑色的未知物質,就是他們在玻璃升降機裏所看到的那種似乎能夠吞沒一切物質的東西。

這著實是很微妙和新奇的體驗,中島敦試探性地踩了踩腳下的物質,這看起來和他周圍包裹著的東西很想,但是又更加結實,像是某種柔軟而有彈性的橡膠,散發著一種香草莢的氣味。

他試圖回頭看,卻並沒有發現玻璃升降機的方位,然而剛才的時間還不至於讓玻璃升降機上升到他視野範圍之外,這樣的異樣讓他懷疑是周圍的這些黑色的物質在作怪,能見度在這裏被降到最低的程度。

他試探性地朝外邁了幾步,並沒有碰到障礙物。

很快他就有些後悔自己貿然跳下來的舉措了,他根本無法知道太宰治和羅爾德·達爾去了哪裏,這裏太過於寬闊了,失去了時間和空間的概念之後,中島敦並不知道自己在往哪裏走,也不知大自己走了多久。

黑色物質似乎正在吸走他身上的溫度,中島敦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而除此之外,在他沒有發現的地方,還有一些其他的美好的東西被這些堆積在負數人地帶裏的饑餓“空氣”給吞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