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第3/3頁)

少年一開始的服從也許並非是上位者所以為的涉世未深,無所依靠,而是一種信任和憧憬,但是現在他們似乎親手將那樣閃閃發光的東西給粉碎了。

他忽然想起了海音寺夫妻的死,坂口安吾心中忽然產生了一種報復般的快感,這並非不是一件好事。

真的很奇怪,他以前並不會這樣想,今天所有的思維都是如此叛逆和離奇,就好像是他遲到數年的青春期都在此時爆發了一般。

也許是老人剛才的話讓他有了這樣的想法,坂口安吾想,他不得不痛苦滴承認,也許李不為說的是對的。

‘洋流是不可能被矮小的堤壩攔住的,他終將入海。即使現在風平浪靜,但是那平靜水面下的暗流終將會撕裂一切阻礙。’

那個來自另一個國度的老人平靜得就像是在陳述一個理所當然的自然原理,但是坂口安吾知道,事實便是如此。

他的上司,他上司的上司,那些人錯得離譜,從他們把海音寺溯遊當作是財產的那一刻就已經大錯特錯,犯下不可饒恕的傲慢之罪。

也許是這些年來策略的成功讓那些人已經忘記了恐懼的滋味,難道沒有人思考過,擁有那樣超然卓越的才能,被選中寄予厚望來成為操控那種能夠改寫一切的東西的人,真的是可以被凡夫俗子所控制和掌握的嗎?

沒有人想過,或者有人想過

卻很快就在強權中迷失。

坂口安吾忽然想看看海音寺溯遊的世界,但是他知道自己做不到,那樣可怕的天賦,連平凡者想要與之分享一絲半點都會因為承受不住而崩潰離析。

屬於此世的恐懼無法動搖那個孩子分毫,言語的狠厲不及那個孩子睡夢中聽聞的囈語半毫,他不能也無法被恐懼戰勝,因為他終將以恐懼為台階登上群星無法企及的地方。

‘我們,不,這個國家需要一個人來做啟動那個超常規武器的鑰匙,而海音寺溯遊是最合適的人選。’

‘……需要他。’坂口安吾忽然有點分不清種田山頭火說的到底是“我們”還是“國家”,他曾經面對過無數次欲望的可怕,但是這樣極具有壓迫感的欲望依舊讓他感到痛苦。

責任,最該死的責任在拉扯著他,他既割裂又矛盾,既優柔寡斷又鐵面無私。

某個紅發男人的溫暖笑容在眼前一閃而過,坂口安吾眸光閃爍了片刻,重重地咽下了一口濁氣,他的神情再次恢復了那種工作時的冷淡。

他緩緩地走出了醫院,腳步居然變得有些輕快。

他本來應該和上司匯報情況的才對,卻只是在離開前最後回頭看了一眼少年病房的窗戶,心事重重地向著自己的公寓走去。

門鎖被打開的大門讓他心頭一跳,不速之客已經在他的房間裏等候多時。

“嗨嗨,安吾,好久不見。”

穿著米色風衣的黑發青年本來正無聊地玩弄著手臂上的繃帶,在櫃子上晃著腿,琢磨著什麽新的自殺方式,聽見了他回來的聲音立刻露出了一個與其現在的身份嚴重不符合的笑容。

一個浸潤著黑暗色彩、宛如惡意之花的笑容。

坂口安吾忽然感到一陣胃痛,模模糊糊地想著,他今天也許對笑容這種東西有些PTSD了。

“太宰,從櫃子上下來,我們坐下談談吧。”坂口安吾像往常一樣在玄關換好了鞋子,最終說道。

那種仿佛與從前一樣的語氣讓太宰治停頓了片刻,又滿不在乎地露出了一個近似嘲諷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