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你就裝吧,裴郎

江暮陽渾渾噩噩, 只覺得自己好似懸浮在了雲端,鼻尖滿是濃郁的香氣。

那是裴清身上的氣味, 淡淡的降真香氣, 參雜著幾分清洌的雪意。

他無法睜開眼睛,四肢好像灌滿了春水,身子浮浮沉沉, 上也上不來, 下也下不去,他的喉嚨咕嘟嘟地冒著氣泡, 油亮艷紅的唇合也合不攏,嗓子裏好像裝了個破風箱,呼呼喘著熱氣。

隱約間, 好似又回到了前世。

江暮陽的意識有些渙散,只覺得周圍很冷很冷, 他渾身冷得瑟瑟發抖,寒風宛如刀子一般,將他片片淩遲。

他痛得很厲害。

手執著一柄染血的長劍,鮮血滴答滴啦, 順著雪亮鋒利的劍身, 滴落在地。

他的腳下, 一片狼藉, 滿是斷裂的鐵鎖,還有碎裂的瓷片。

在滿地的狼藉中, 突兀的橫著一條染血的斷臂,鮮血將衣衫染得鮮紅, 那手指修長, 骨節分明, 臥在一片泥濘的血窩裏。

裴清滿身滿臉都是血,左邊的肩胛一片血肉模糊,斷臂後,鮮血是呈柱狀,直接噴出來的,他的眼眶紅得都嚇人,滿臉的不可置信。

我見猶憐的破碎感,以及真心錯付後的悲切,在他身上表現得淋漓盡致。

發紅的眼眶中,凝聚出好大兩顆眼淚,順著瘦削的面頰,緩緩滾落下來,蒼白的唇,輕輕蠕動,裴清無聲地喚了句:“陽陽……”

江暮陽意識渙散,無法集中精力思考,這段突如其來,湧入腦海中的記憶,到底從何而來。

他不記得,自己有砍下裴清的一條手臂了,記憶中,他打斷過裴清的腿,在裴清的臉上烙過字,刺瞎過裴清的眼睛,也捏斷過裴清的手指……

但無論江暮陽給裴清造成什麽樣的殘疾,到最後,還是他千方百計,滿修真界尋覓奇珍異寶,親手為裴清療傷,直到恢復如初。

當時江暮陽瘋得厲害,做過很多壞事,可能是壞事做多了,現如今他也記不全了。

江暮陽的雙手,被腰帶綁在了床頭,平躺在床上,整個人好似才從水裏撈出來一般,渾身濕漉漉的,只要稍微一動彈,身下柔軟的錦被,都能擠出水來。

一條腿平伸,一條腿曲起來。

只要他稍微擡一擡頭,就能瞧見裴清的頭頂,以及發間的白玉簪。

“裴郎。”江暮陽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緩緩道,“我之前說了,白天你怎麽對我,今夜,我就怎麽對你。”

“你不嫌我臟,那我也不嫌你。”

“你怎麽就……”不聽人勸呢,還是有什麽特殊的癖好,就喜歡綁著別人的手?

還是說,就喜歡這樣?

不得不說,這個小心魔有點東西,一般人還真幹不來這個。江暮陽有點懷疑,小心魔是不是私底下偷看了什麽東西,否則,為什麽如此精通風月。

倘若,今世的裴清,也能如他的心魔一般,對江暮陽百依百順,那江暮陽不知道該有多高興。

可是裴清不願意,裴清死都不願意,裴清應該覺得他們這段感情是臟的,是不堪的,是難以啟齒的,也是無法正大光明的。

否則也不會在事後,臉上流露出那樣驚恐羞愧的神色,也不會像見了鬼一樣,羞憤交加地躲閃。

江暮陽的眼神黯然了許多,修長的玉頸布滿了汗水,雪白的皮膚下面,淡青色的血管和筋脈清晰可見,他攥了攥拳頭,有氣無力地喚道:“裴郎,天快亮了吧。”

他又合了合眼,好長一串淚珠滾落下來,輕聲道:“差不多就行了……魂兒都快飛了。”

說完之後,江暮陽的眉頭,又微微蹙了起來。

肚子不太舒服。

但他也沒有說什麽。不一會兒,裴清就嗯了一聲,解開了他的雙手。

江暮陽只覺得身旁一沉,裴清已經貼著他睡下了,還自然無比地伸過手臂,墊在了江暮陽的腦袋下面,讓他枕著睡。

“睡吧,你今晚也累了,玄龍的事,你別擔心,我回頭同他講講道理。”

裴清溫聲細語地開口道,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江暮陽異常艷紅的唇,以及有些裂開出血的唇角,眼中流露出了心疼。

他突然很後悔,為什麽今夜要聽江暮陽的話。

明明知道,他與江暮陽並不合適,卻依舊那麽做了,以至於,江暮陽的唇角裂開了,隱隱往外滲血。

裴清很後悔,他不應該這麽對江暮陽。不該對江暮陽下這樣的狠手。

他怎麽忍心動江暮陽一根指頭。

應該是疼的,陽陽最怕疼了。

裴清坐起身來,從乾坤袋中,尋出一盒藥膏,用小指尖,輕輕摳出一小塊,然後湊過身去,小心翼翼地塗抹在江暮陽的唇上,一點點地將藥膏化開。

指腹打著圈的,勾勒出江暮陽唇瓣的形狀。腦海中回味著,那蝕骨銷魂的美妙滋味。

江暮陽有些哭笑不得,他抓住裴清作祟的手,用力地捏了一下,好像在確定裴清的左臂是不是真實存在的,斜了他一眼,半開玩笑地說:“怎麽?打一巴掌給顆甜棗?剛才不是狠著呢?怎麽現在又含情脈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