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新手任務（五）

放下病歷夾，桑玲月走出診療室。外面的光線更暗，原本潔白的墻壁浮現出斑駁的色彩，地面濕滑，行走時好像踩在淺水坑中。懸掛的光幕中綻開一朵朵紅色的花，細看卻發現那是無頭屍體噴射的鮮血。

護士小葵站在藥櫃旁，沖著桑玲月招手。

她嘴巴一張一合，桑玲月聽到的卻是女人細細的哭聲。

整個診療所都變得不正常了！桑玲月連忙朝大病房看去，醫用隔簾依舊是舒展的狀態。還不容她松一口氣，便發現原本裹在隔簾裏的惡念化身不見了。

桑玲月左顧右盼，四下尋找渾身藏在黑色鬥篷裏的怪物，那個略顯虛幻的、提著一把巨斧的幽靈。

下一瞬，她的視線觸及兩團紅光。

惡念化身站在懸掛於半空中的光幕之下，嘴巴大大的咧開，幾乎要咧到耳根的位置。充滿惡意的視線像兩團灼熱的火焰。它無法說話，卻用蔑視的姿態表達著嘲諷：你以為我真的會被困住嗎？

自大、猖狂，充滿著壓迫感。

桑玲月目測，她和惡念化身大概有著3米左右的距離。當她移開視線的時候，對方還會前移半米。

這不是最令人頭疼的，最讓她憂心的是隨著兇徒的身份浮出水面，惡念化身的能力明顯變強，不再需要遵循“四目相對”才能移動的規則。

那麽，她還有六次機會，可以摸索出新的規則……不，只有五次才對。

總之，不會有絕對無法完成的任務，否則任務將失去存在的意義。

“桑醫生，請在這裏簽字。”

護士小葵遞出藥物領取單，見桑玲月一直背對著她，奇怪地問：“桑醫生，你在看什麽呢？”那裏明明什麽都沒有……小葵壓低聲音說道：“請你快些簽字吧！患者該等急了。”

“好的！”

桑玲月視線下移，不意外惡念化身前進半米——看來“對視遊戲”的基本規則是沒變的。她的目光掃過坐在長椅上等待的三名患者，他們背靠墻壁。至少此時此刻，強力鎮靜劑是無法使用的。畢竟它的說明項之一為：對準目標的背脊。手指摩挲著指環，桑玲月在護士小葵的催促下，接過藥物領取單並簽字。

1號患者微胖阿姨率先領到藥物，推開診療所的大門離去。

這時，2號臟辮少女的藥物也備齊了。她對著桑玲月揮手道別：“醫生，下周再見！”

桑玲月微微頷首。

“Bye Bye！”

目送臟辮少女的背影消失在濃郁的霧氣之中，桑玲月正要收回視線，卻與黑色鬥篷下的兩團猩紅驟然相撞。

她微微蹙眉。

惡念化身是憑空出現的。

這個怪物的移動本就屬於肉眼不可捕捉之列。

桑玲月一瞬不瞬地盯著惡念化身，喃喃自語：“它和我的距離依舊是2.5米左右……”說罷，又一次移開目光，確定惡念化身依舊像前幾次一樣前進半米。心中有所猜測，朝著診療室的方向走去。

路過長椅的時候，她停下來。

視線匆匆掠過5號駝背青年，在4號精英男的身上凝滯片刻，最終落在3號男士的臉上。她並非觀察下一位病患，而是在看他鼻梁上架著的墨鏡。

這副墨鏡的邊框為黑色，呈現方形，上方線條較直，足以遮住小半張臉。鏡片亮黑，哪怕在極近的距離之下，也看不清墨鏡底下一雙眼睛的些微輪廓。

“請問……”

3號男士沐浴在桑玲月的目光下，有些不適地站起來，用一只手推動略微下滑的墨鏡。他身後兩米左右，渾身裹在黑色鬥篷之中的，正是惡念化身。

這個怪物又一次憑空出現在桑玲月的視線範圍內，根本沒有給她錯開目光的機會。分外邪異，十分可怖，手中握著的巨斧如同死神的鐮刀，已架在桑玲月的脖子上。除非她閉著眼睛，否則總會在某個時刻與其對視。

桑玲已經發現，惡念化身可以隨意出現在以她為圓心，二者距離為半徑的圓圈中，占據任意一個點。

每次對視，距離又會拉近半米。

隨著她和惡意化身的距離原來越近，躲避無用。

可她能閉上眼睛行事嗎？根本不可能。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桑玲月對著以高高在上的姿態俯瞰自己的惡念化身露出一個挑釁的笑容，伸手摘下3號男士的墨鏡。

3號男士根本沒有反應過來，傻愣愣站在原地。

桑玲月禮貌詢問：“先生，能借你的墨鏡用一下嗎？”

3號男士：“……”可你已經戴上了！！！也沒給我拒絕的機會啊。

桑玲月隔著墨鏡視物，在過於昏暗的光線下，周圍的一切都蒙上一層神秘的面紗。她猶如患上高度近視症，又遺失眼鏡的可憐蟲，要想看清旁人臉上的表情，得湊得足夠近才行。

足夠大的墨鏡顯得桑玲月的臉都小了一圈，嚴絲合縫般遮住她的眼睛，連眼角余光都無法越過鏡片透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