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明君梟雄(第4/6頁)
“你給朕記住這些,朕就不殺宋北溟,不殺商白珩,不殺周慈,不殺你身邊那些至愛至親之人。”天璽帝神情如修羅,“你倘若記不住,朕走之前,就把這些人都帶走,你才能當無牽無掛的帝王。做皇帝不能有弱點!”
“可你還是有弱點。”燕熙想遠離這可怕的怪物,可他也不願示弱露怯,這一點或許是燕楠血脈遺傳給他的根深蒂固的偏執,燕熙殘忍地撕開天璽帝極力掩藏的弱點說,“否則你就不會懷念我娘。”
天璽帝卻沒有因這樣的攻擊而露出倉皇或是失態之狀,他一反常態地輕笑,竟是認了:“是啊,雪兒是我唯一的弱點。她走了,我並沒有如願以償變得真正的冷血無情、刀槍不入。我失去了她,便想待你和靈兒好。可是這些年,你僅有的兩次來看朕,都是要殺朕。由此來看,小熙你贏了,朕輸了。”
話至此處,這對天家父子都陷入沉默。
燕熙看到天璽帝露出弱點,便知道自己贏了,甚至很可能天璽帝已安排好後事。
燕熙想明白此節時,竟然沒有特別興奮,他很難說清楚自己是得意還是難過,只感到連乾清宮的地龍竟然也會不夠熱,怪冷的。
燕熙愣了片刻,撿起流霜,轉身走了。
“雪兒逝在冬至,她的忌日就要到了。”天璽帝叫住走到殿門邊的兒子,“你務必年年謹記為你母親祝禱祈福。”
燕熙停住,卻沒有回頭:“不用陛下提,我也會記得。”
天璽帝又說:“若朕忌日也在同一日,你會順帶給朕上香嗎?”
燕熙沉默片刻說:“不會。”
“很好。是朕的兒子。”天璽帝得到燕熙片刻的猶豫已經滿足了,他欣慰地說,“怨恨一個人,就要冷決到底。只是,你不殺朕了嗎?”
“陛下不是說能殺你的只有你自己嗎?”燕熙望向夜空,雪竟然停了,風大得吹得人睜不開眼,月光不知何時重回大地,今兒的月亮出奇的圓,竟是一個團圓夜。
燕熙生出錯亂感,捏了捏手中的流霜說:“我等陛下自己了結。”
天璽帝站在燈水通明的正殿之中,表情又恢復難辨喜怒,他問:“那得有個讓朕了結的理由。”
“理由啊?”燕熙瞧向自己手中的紅玉手釧,不悲不喜地說,“我還真有,陛下,會有人來告訴你的。”
天璽帝沒聽懂,再一次叫住了燕熙。
“你後悔之事,絕不會止於對我娘一件。你之殘暴冷酷,會讓你付出代價。‘磨刀’——”燕熙嘲弄地說,“陛下想過嗎?刀可能被磨出鋒,也可能直接磨沒了。”
皓月當空,四野披霜,能吹散重雲的風,凜冽得割人。
雪地無人打掃,宮人們未得令不敢現身。
燕熙孤身走進雪中,月光把他照得格外清冷,四周掛滿的宮燈暖不了他,他單薄的素衣在寒風中衣袂飄飄。
太子殿下比雪和月還要白,留下一排孤寂的腳印。
紫鳶和衛持風隱約發覺燕熙似乎正在難過,只遠遠地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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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夜裏,周慈到乾清宮求見,給天璽帝看了一份病案。
天璽帝開始不信,周慈又把燕熙兩次重病的細案給拿了出來。
病案上除了周慈的診斷,還有小夏先生的診斷。
天璽帝看完之後,大發雷霆,說要治周慈的罪,但到底還是放周慈走了。
孤單的帝王頃刻間被抽走了所有希望,他熄滅了乾清宮所有燈燭,枯坐了一夜。
第二日,乾清宮的宮們人見到天璽帝時大驚失色,英明神武的天璽帝不知受了什麽打擊,竟是一夜之間老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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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後。
乾清宮。
這些日子,天璽帝只有英珠隨侍在側,明忠被派去教望安二十四衙門的事宜。
英珠天天陪著天璽帝,天璽帝卻很少與他交談。
英珠日日都戴著那根簪子。
這日午後,天氣明朗,前幾日的雪開始化了,正是天寒地凍之時。
乾清宮裏地龍燒得出奇的旺,英珠熱得只穿了兩層薄衫。
天璽帝不知為何,竟不覺熱,而是穿了最正式的袞服。
可他今日既沒有去祭天地和宗廟,也並不接見官員處理政務,而是認真的裱著一幅畫。
英珠侍立在側,瞧見了畫上的內容。
畫上一位美麗的女子,在檐下教一對兒女寫字,不遠處的家門緊閉,似並不等誰歸家。
乍一看,這畫很正常,再一深想,這畫裏沒有男主人,也不等男主人。
英珠心頭劇顫。
天璽帝小心翼翼地把畫收入木匣,叫人送到了藏書閣,他坐到乾清殿的正位上,對英珠招手:“過來。”
這樣的語氣,這樣意味不明的神情,英珠臉色微變,耳朵尖紅了些微,他小步走過去,跪在天璽帝腳旁,喚:“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