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蒼龍初騰(第3/3頁)
蘇紅纓那日陪著小宋北溟說了好久的話,最後她說:“你父親因有了家人,而有了軟肋。可這並未成為他的弱點,他變得更加謹慎的同時,也變得更加強大。能難倒他的東西變得更少,他看到了更遠的山峰。你看,你父親最後把北原築成了大靖的堅盾,被封了北原王,這都是他在成家之後創下的基業。阿溟,你終要學會接受這個世道,並接受別人。終有一日,你也會有軟肋,不要想著去摘掉軟肋,而要讓自己變成銅墻鐵壁。為娘希望你能像普通人那樣,感知喜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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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在定侯山的斧鋮關外,宋北溟在肆虐的寒風裏想——我已經有了軟肋。
他在五年前失去父母時痛恨這個世道,他一夜之間沒了天,他喝下“枯”時想的是要與這個世界同歸於盡。
那時候,他是自由、放縱且瘋魔的。
長姐和二哥沒有成為他的軟肋,反而成為他不顧一切的依仗,他做什麽事情都可以不計後果,反正宋家沒了他,還有兄姐在。
他在“枯”的藥效裏痛苦時,甚至想過,如果他真死了,就能從世子之位上解脫。
把世子還給二哥。
他在與燕熙接觸時,沒想到微雨潤物會那麽不可抵擋。最開始感知到燕熙對他進行滲透時,他抗拒過。絕色美人又如何,得到就行了,占有既是終點,沒必要把自己交付出去。
他享受征服和對抗的過程,他對追逐的東西,一旦得手就索然無味。
可是燕微雨既是救人的解藥又是致命的毒藥,叫他牽腸掛肚,割舍不掉,慢慢融入骨血,長成了他的一根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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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軟肋,就要有取舍,宋北溟被綁上了鎖鏈,每走一步都想著往後看。
宋北溟失去自由了,差點化魔的他被鎖鏈栓著回到人間。
宋北溟在今夜的驟冷中感到了煎熬,他看懂了燕熙布下的全局,也看懂了燕熙接下來要走哪一步。燕熙為布此局,花去無數心血。
機不可失。
他沒辦法留在家裏。
這是北原王的職責,也是燕熙郎君的責任。
他從成為北原世子那日起,不復少年時的自由。
他想當個紈絝,時局偏偏把他推上這個位置。
宋北溟恨過。
但他現在不恨這個安排了,如果他不是北原王,大約就沒有機會走到太子殿下身邊。
他曾以為自己最快樂的時光在五年前就結束了,上蒼讓在他五年後重新找到了快樂。
然而,他知道,燕熙一定會動手。
燕熙不會等他。
他在這一刻無比清晰地認識到這點。
可他娘的,他現在回不去!
他很輕地對著夜空說:神明,請不要帶走我的微雨。
我沒有其他快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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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北溟此行帶了兩個副將。
一個原來踏雪軍的施遠,一個漢家軍的漢崎,他在各種軍事行動中都注意照顧兩軍的融合。
而他自己也逐漸從北原小王爺的標志裏摘出來,成了蒼龍軍的主帥。
他是燕熙的大將軍,未來是新帝的風月臣。
寫著“宋”字的帥旗上,底色是一只朝日騰飛的青龍。
雪大了,被寒風卷著簌簌落下,蒼龍軍旗在雪落裏蟄伏。
白雪蓋了頭盔,宋北溟如雕像般紋絲不動,蒼龍軍被雪鋪了一層細白,軍令如山,無人動彈。
時辰快到了。
宋北溟似有所感,望緊了北邊。
俄爾夜空裏躥出火舌,宋北溟沒有猶豫,命:“起!”
蒼龍軍整齊起身,積雪從冰冷的盔甲滑落。
火舌遽然沖天,在夜裏如火龍騰起。
雪片沾滿悲風,宋北溟提刀,在卷地的風雪中說:“我們重新踏上了這塊屬地,讓九洲四海記住蒼龍軍的名字,沖!”
這塊土地向大靖稱臣百年,大靖為守護這裏付出過血的代價,大靖給予這裏百年和平,換來的是漠狄三十年的叛亂及施加的傷痛。
蒼龍軍裏的三千新兵多是西境人,他們是被漠狄人的馬蹄聲嚇大的,早就受夠了這種任人宰割的日子,他們在宋北溟的誓師中難抑激切地湧出熱淚。
他們不再是匍匐求生的西境蟲,從現在起,他們要用蒼龍軍刀中在這塊土地重新刻上大靖人的名字!
新兵們握緊第一次上戰場的軍刀在心中默念宋北溟出發前說的話:
“我予你以禮儀,爾還之以侵略。
我們眼見並牢記一切背叛,這一戰,我們將通通還報於汝。
我們等這一日,已經太久了。”
宋北溟策馬奔出,蒼龍軍猛然發力。
戰馬奮蹄,軍刀斷雪,蒼龍踏動草原,漠狄的夜色燃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