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六部既亂(第2/3頁)
裴青時仍是站在門邊,微開的門,朝外頭晾著他的衣角,為他做著正人君子的見證。他面無表情地說:“長公主也說了,只差內閣的意見,可內閣同意才是最難的。龔瓊替內閣做了多少事,說不要就不要了,知猷心驚膽寒,實在不敢近前。”
燕楨兒輕輕巧笑起來,可他眼裏卻是志在必得的兇光,她那麽嬌的說著:“內閣好說。你與梅次輔的獨子梅筠同在裴大師底下讀書,是嫡系的親師兄弟,梅次輔不會攔你。”
燕楨兒意味深長地拉長了調子:“而——姜閣老那裏,好說。”
裴青時:“姜閣老?好說?”
燕楨兒仰頭站起,他直視著裴青時:“是啊,我推燕焦晉了一字親王,齊王的封號,多大氣啊。姜家如今高興得很。我只是舉薦個尚書,不是什麽事兒。”
燕焦的生母,是姜皇後。
“天下之治亂在六部,六部既亂,何來太平。”【注】裴青時神色忽明忽暗,他在這半晦半明的門邊,用力捏緊了手指,良久吐了一口氣,“工部系天下工程,謝長公主心系社稷,那如猷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燕楨兒舉起茶杯,笑說:“好,那便先祝裴尚書履新順利。”
裴青時沒有接齊福送來的茶水,他轉身本要離開,想到什麽,又轉回說:“下官,一直有一事不明,還望賜教。”
燕楨兒放下茶杯說:“知猷請說。”
裴青時臉色肅然:“長公主,到底是在替誰說話?”
燕楨兒呵呵笑了起來:“楨兒雖是先帝嫡女,如今卻是仰仗著陛下在聖恩苟活的,你說我現在是在替誰說話?”
裴青時盯著燕楨兒瞧了半晌:“恕臣瞧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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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熙緩慢地走在白玉路上,調適著情緒。
他服用“榮”之後,情緒容易暴躁,且隨著時日漸長,滋生出了些狠戾的東西出來。
那東西潛伏在他心頭,像吐著信子的毒蛇一樣窺視著他的心神,他只要稍稍意志動搖,便會想要做些手狠痛快之事。
燕熙方才親眼見著裴青時與長公主的人有私交,那毒便漫延開了。
他清晰地知曉到原主痛恨著這些背叛的人。
燕熙也痛恨。
原著終章裏,原主的嘶喊他還言猶在耳,替原主活一遭,總歸是要個痛快。
燕熙不自覺地捏著指,修長白皙的指節咯咯作響。
他在聽到那骨響時,驀地一怔,他斂了好長一口氣,才吐出來。
這才聞著了衣襟裏淡淡的血藥香,心緒被溫柔地安撫了。
那血帕子的藥香,經了幾天之後,味道淡了。
對此,燕熙早有所覺,這兩日已用上從前的清心湯。
可是方才的心緒動蕩,已是警兆,燕熙敏銳地意識到他越來越依賴“枯”的藥香了。
眼下只是“枯”的香味變稀了,便已有如此巨大反應,一旦離了“枯”……
後果不堪設想。
屬實是過於依賴了。
這真的是……比毒品還要叫人上癮。
偏偏“枯”還不是毒,而是正經的解藥。
一個出格的設想,猝不及防地閃進燕熙的腦海——若是當真把宋北溟綁在身邊,是否就可以根治“榮”的後遺症呢?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燕熙的血液就歡快地跳動起來。
就是這樣。
想要。
很想要。
燕熙苦笑,他無奈地想:這可如何是好?小王爺我可沒能耐綁來。
他退而求其次地想,那還是喝藥吧。
今日是四月二十五,夜裏商白珩和周慈會來。
該叫周慈配新的清心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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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此處時,燕熙剛緩步走出宮門,就在這時,一陣新鮮的藥香就著晨風送過來。
燕熙第一時間以為是血帕子的香味,他甚至低頭去拉了一下衣襟,確認血帕子沒丟出來。
可衣襟是服服帖帖的。
那麽,這突然而至的香味從何而來?
燕熙腦子裏某個弦彈了一下,猛地擡頭四顧,他順著藥味繞到墻根下,正見護城河旁的垂柳下,停著一輛寶藍色馬車,窗簾上繡著一個“宋”字。
那沖著他的窗簾已撩開,香味別有深意地順著河風吹過來。
燕熙釘在了原地。
都越早侯在宮門邊,見著了燕熙,過來行禮道:“都越見過宣大人。今日宣大人高義,彈劾了神機案的重要幫兇,我家小王爺特候在此處,專為謝您。請宣大人借一步說話。”
都越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燕熙僵著身子,目光微愣地從都越身上轉到馬車上,車旁的侍衛已掀開簾子。
顯然宋北溟是叫他往車上敘話。
燕熙腦門上汗一下就刷了下來。
不可以。
燕熙擡手按在衣襟上。
他毫不懷疑,只要一靠近,宋北溟就能聞到血帕子的味道。
他就是有一百張口,也解釋不清為何要貼身藏著被宋北溟吐了血的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