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中(第4/5頁)

燕熙道:“今日怎的個個都問我出身?我那點家底,京裏早查過了八百遍了,梅大人何必多此一問。”

梅筠微微蹙眉。

鮮有人與他說話不含半分討好,一個剛入仕的年輕人就敢這樣嗆他,梅筠心神一動,他道:“宣大人對本官有成見?”

燕熙仍是壓著睫:“初次相識,何談成見?”

梅筠總瞧不著燕熙的眉眼,被對方冰冷的態度惹的心中漸郁,他說:“宣大人放著好好的翰林院不呆,在都察院兩個月時常翻閱档案,才來工部兩日,便出現在今日這種場合裏,你是想查什麽?”

燕熙嘆氣道:“梅大人想多了,我初來乍到,什麽都不知道,有什麽好查的?京裏頭都是達官貴人,我光是想著法子不得罪人便用盡了心思,梅大人身居高位怕是不明白我等寒士的難處。”

燕熙字字句句都是針對,又時時自輕出身,這實在不像原主所為。

梅筠一時竟不知自己到底想問出個什麽結果。

是希望宣隱是那個人,還是不希望?

他猛地意識到,會有這種想法,本身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且不說七皇子毀容了,就說堂堂一個皇子,哪會這般任人輕賤?

從前的燕熙十分敏感,只要有人稍有言辭不利,便會嚴辭責問,絕不似宣隱這般。

梅筠一時極為沉郁。他對自己這種無端猜測及控制不住的來訪而開始自省。

他收回視線,望著京郊皇陵的方向,突然覺得這日頭長得格外難忍,話音便也重了:“奉勸宣大人,你若當真無所依仗,便莫要趟靖都的渾水。”

燕熙垂著頭,沒情緒地說:“下官謝梅大人提點。”

話盡於此,便沒什麽好說的了。

梅筠拂袖而去。

走出三五步,忽地回身,捕捉住了燕熙等著他走開才擡起的面容。

兩人的視線隔空撞上。

確實是個美人——梅筠在心裏頭說。

難怪京裏頭高門顯貴都要查宣隱。

以宣隱這樣的姿容,叫某些人甚至肮臟地想要廢了宣隱的功名。

只要沒了功名傍身,權貴們便可任性地踐踏這樣的絕世美人兒。

可宣隱偏偏有了最高功名,這叫一幹人等不敢輕易下手,每日裏看得著吃不著,許多人急得抓耳撓腮。

梅筠看宣隱孤傲地站在紅色的官檐之下,清瘦得風吹就倒,他想了想,說:“小王爺雖行事浪蕩,卻絕非流連花叢之人,宣大人寒窗苦讀多年,莫要浪費才學。”

直到梅筠走出老遠,燕熙才回過味來。

梅筠方才怕是看到了他坐到宋北溟懷裏又被推落的過程,以為他對宋北溟投懷送抱又被殘忍拒絕。

梅筠這是誤會他了。

燕熙想:這真是……太好了,梅筠厭了我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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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夜裏,燕熙避開耳目回到了皇陵西苑。

才進西苑,便見門邊靠著柱子,有一黑衣人抱著劍。

燕熙頓住,客氣地說:“謝過衛鎮撫今日施以援手。”

“哪裏談得上相助,不過是形勢所迫,殿下手段了得。”衛持風皮笑肉不笑地答,“還有,我現在算哪門子的鎮撫,殿下擡舉了。”

燕熙並不意外對方的不悅。

他查過衛持風的履歷,此人當年進錦衣衛辦事軟硬不吃、急功近利,憑著身手了得和辦事利索,平步青雲,深得天璽帝器重,短短十年便升到了南鎮撫的位置。

他今日平白使喚了這麽個人物,卻沒給甜頭,若不是仗著皇子身份,對方怕是要撕了他。

可燕熙就是敢白占這個便宜,他沒什麽誠意地笑了笑,算是回應。

衛持風做了他多年暗衛,自然知道燕熙不高興了。他無所謂地擡了眉,只管問自己的問題:“殿下從何時起察覺到我的?”

這點坦誠,燕熙倒是能給。他道:“若說懷疑,早在我到皇陵時便有了,畢竟我幾次遇險,總能保命不死,總該有個緣由。若說當真發現,也就這兩年的事情。“

衛持風問:“又是如何猜出是我的?”

燕熙平視著對方說:“一等一的高手何其難得,五年前錦衣衛鎮撫衛持風外出遇襲身亡,我這裏恰就多出這麽一個高手,這麽巧的事,也不算難猜。再有,錦衣衛是皇帝的刀,衛鎮撫是皇帝近身心腹,能使喚動你的人,也只有我父皇了。不是你,還有誰?”

衛持風哦了一聲,說:“卑職跟了殿下五年,今天竟是第一天認識殿下。”

燕熙說著場面話:“哪裏的話,我這五年的事情,事無巨細,皆在衛鎮撫眼中,這天下怕是沒人比衛鎮撫把我看得更明白的人了。”

衛持風卻是古怪地笑了下說:“要說起來,下官才是最不懂殿下之人。殿下前兩年便能感知下官的存在,那時便已晉高手行列,我日日跟著,竟是不知。我跟了殿下五年,這兩年時常跟丟殿下,想來如今殿下身手更是難料。武功講究的是根基牢固、日積月累。敢問殿下,您這般突飛猛進是用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