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雪中出宮(第2/3頁)

明忠應了,躬身躑躅著想說什麽。

天璽帝余光瞥了眼他,冷聲問:“有話快說。”

明忠一哆嗦跪下,說:“皇爺,奴婢不知當說不當說……”

天璽帝哼道:“要麽說,要麽滾。”

明忠一激靈跪在地上,抹汗道:“七殿下似乎有些想法。”

天璽帝愣了一下,當即松了顏說:“他對朕有怨言?”

明忠嚇得伏地不起:“不至於……七殿下就是想查清皇貴妃被刺真相。”

天璽帝松開捏著扳指的手,隨意地撈起翡翠珠手釧說:“怪朕沒查出真相?怨朕不給雪兒交代?”

君臣父子,皇子哪敢對皇帝有半點怨,明忠聽得膽顫心驚,生怕不小心害燕熙送了性命,滿頭大汗地說:“七殿下自然不是真怨,他只是護母心切。”

天璽帝起身,望著窗外舒了口氣:“人隨事長,從前三棍子打不出一句像樣的話來,現在長進了,還敢說三道四了。那便由他恨著罷。”

明忠聽出來天璽帝語氣放松,顯是沒有動怒,於是大著膽子替燕熙說話:“恐會引起父子嫌隙……陛下是不是……”

天璽帝對著窗外疊重的雲,聲音聽不出喜怒:“不必了。嫌隙便嫌隙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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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忠領了命,退出內殿。

他吸了一口外頭的空氣,才驚覺撿了條命回來,裏衣全汗濕了。

他從十幾歲起就服侍天璽帝,越來越瞧不明白皇帝的心思,叫他害怕的是,皇帝越來越陰晴不定,喜怒無常。

只有那日天璽帝控制不住沖過去扶住了皇貴妃的槨木時,才讓他看到了些許皇帝少年時動情的樣子。

那天,他聽到皇帝輕聲喚“雪兒”,看到帝王扶著槨木的五指顫抖不止。

那日的棺槨被筆直地送出神武門,天璽帝陰著臉站在深重的門影裏,一整天再沒有說過話。

那日的風雪被吹走了皇帝最後一絲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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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靈兒被長公主接到重華宮住了幾日,燕熙在皇子所裏收拾好了,便接到明忠的通知說皇陵那邊安排好了。

宮裏安排了馬車,燕熙接了燕靈兒,在重華宮外與燕楨兒道別。

燕楨兒病容未退,拿帕子捂著嘴咳了幾聲才虛弱地道:“你們且去,缺什麽使人來與我說。”

無論燕楨兒是真情還是假意,這些時日燕楨兒確實為承乾宮裏外張羅,廢寢忘食。這是實打實的人情,燕熙還是得領情,他拜謝說:“承蒙長公主照顧,小熙謝過了。”

燕楨兒苦笑一聲:“小七長大懂事了,倒是與我生分了。”

燕熙垂眸沒有接話。

燕楨兒沒有讓尷尬漫延,她輕描淡寫地揭過了這茬,與燕靈兒又說了幾句體己話。

燕熙余光觀察著燕楨兒,心想:實在是不像男子。一個人能十幾年掩飾性別到以假亂真的地步,其心性實在是深不可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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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斜裏鬼鬼祟祟地沖出一個少年。

燕熙扭頭,瞧見燕煦一路小跑過來。燕熙不喜親近,在燕煦的熊抱展開時,錯身避開了,不冷不熱地說:“你又逃課來?”

“可不是麽?”燕煦苦惱地說,“你不去上課,太傅罰我更狠了,抄的作業都是按百遍論。我每夜裏挑燈寫到半夜。但是啊,我還是擠出時間,親手給你做了一個辟邪的香囊,裏面有各種佛香,還有我手抄的經文,還托人送出宮,請大師開過光的!”

燕煦大約是在這特殊時期,唯一能沒心沒肺對燕熙示好的人了。燕熙接過香囊,略溫了神色說:“心意我領了,你快回吧。出來時間短,還不至於被發現。”

燕煦卻不肯走,笑著叉開話題:“聽說皇陵附近是連片的獵場,你到了那裏,可以打獵解悶!回頭,我在宮裏也給自己尋個錯處,叫父皇把我也發配到皇陵去。這樣咱們兄弟就又能結伴玩耍了。你不做太子,我也是個胸無大志的,咱們兄弟一輩子一起玩兒。”

此時還未到紛爭時,燕熙信燕煦此話出自真心,他原本想要敷衍兩句就走,臨開口時改勸道:“我可不想一輩子只和你過,你還是放過我罷。”

燕楨兒端莊地立在一旁,聽著他們說話,溫和地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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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離宮,只能帶生活必備用品,只有幾輛簡單的馬車。

天璽帝的態度十分耐人尋味,自廢太子後,既沒有再宣召見燕熙兄妹,也沒有安排燕熙課業,甚至離宮這日連明忠都沒有來送。

燕熙和燕靈兒在皇子所前上了馬車,一行五人就這樣啟程了。

走出幾步,燕熙忽聽外頭望安報:“梅公子來送。”

燕熙垂眸沒回應。

燕靈兒正把玩著自己那塊燕子玉,見燕熙似無動於衷的神情,遂掀了簾對外面喊:“我皇兄不想見你。”

燕熙正困於原主想念與自己不想見情緒的矛盾中,見燕靈兒嘟嘴挑眉一副很解氣的模樣,不由露出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