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第2/3頁)

裴年鈺想了想,心下一嘆。

他本不願用這下下之策,可此時他也顧不得這麽多了。

他深深地望著樓夜鋒,道:

“夜鋒,我雖記得不甚清楚,可我也知道影衛條例中似乎有一條是這樣的:主動侍過寢的影衛……”

“——則入內室為侍君,不得再任職影衛。”

此條規矩,最初是為了保持影衛隊伍的絕對純粹而設的。

但通常來說,影衛得了主人在“那方面”的青睞的,究竟是極少的案例。是以樓夜鋒聞言渾身一僵,似乎有些不可置信般地擡頭看著主人。

“你口口聲聲說自己無用,我看你怕是忘了這條規矩罷?樓夜鋒,既然你武功盡失,不可再做影衛,那麽今後你卸劍封刀,入我內室,侍奉床榻,你可有異議?”

侍君,是大靖朝對於男性伴侶的一個稱呼。大靖的前幾代一直男風盛行,不僅達官貴人多有在府中蓄漂亮孌寵,便是士子白身亦不乏此等風月事。

侍君之名便是由此而來了。雖說看起來是有個名分,然而這僅僅是一個多年來約定俗成的風俗罷了。侍君……並非大靖的律例中所承認的合法的婚姻伴侶。

所以,裴年鈺之所以明知有這條規矩,之前卻只字不提的原因就在於此。

影衛之職雖然危險辛苦,好歹是掛了職階領了俸祿的。若得主人信重,則更是威勢在身,等閑人欺辱不得,拿出去那也是個正兒八經的身份。

這侍君……說不好聽了,就是以色事人。

於身份、位分上,侍君不但比不得正妻,便是連妾室都難以相比。妾室若育有子嗣尚可入族譜,在府裏也算半個主子。

而侍君,實則便只是個服侍人的了,連半個主子都算不上。

影衛有自己的尊嚴與榮譽,若不犯大錯,尚不可隨意處以極刑。侍君則不然,作為身心完全屬於上位者的一介玩物,自然是可任意打罵了。

是以雖然在男風盛行之下,納侍君的人雖多,可侍君多半是各種場合買來的,自然地位極低。

裴年鈺他又哪裏舍得給樓夜鋒安個這等名分?可樓夜鋒現在這個樣子,他自己都嫌棄自己,大有卷鋪蓋把自己打包扔出去的架勢,他也只好先尋個由頭把人拴在自己身邊罷了。

“主人?!屬下……我……”

樓夜鋒聞言驚詫之極,他此前一直以為自己惹怒了主人,是個必死之局,便是不死也是被廢棄的下場,是以他著實沒有往這一條上想。

可現在,他沒死成,主人又搬了這條規矩出來,讓他能以有所用之身留在主人身邊。

他雖心中如同得了個天大的驚喜一般,第一反應卻不是應允,而是深深的自我懷疑。

主人說侍君是“入我內室,侍奉床榻”,雖說這活計倒是不需要武功,可他……他已經三十歲了,比主人大了整整七歲,與那些個漂亮少年相比,足足可以稱得上“老男人”了。

至於長相身姿麽,英武有余,更是與一般侍君那樣的清秀柔弱大相徑庭。

他這樣一個人……侍奉床榻時,主人真的不會倒了胃口麽?

樓夜鋒垂眸沉思,全然沒有注意到裴年鈺悄然蹲在了他的面前,伸手擡起了他的面龐:

“夜鋒,我知侍君這名分實在是辱你。讓你堂堂影首來為我端茶送水,服侍些瑣事,確實是大材小用了。你若不願,我不會勉強你。”

裴年鈺只是說出來他的想法,讓他隨侍自己身側,不過是為了給他找些事情做,以免他沒了武功,整日縮在屋裏胡思亂想,早晚心理要出毛病。

可在樓夜鋒耳裏卻全然不是這麽一回事。

端茶送水……照顧瑣事……

樓夜鋒眼中頓時漸漸亮了起來。

侍君確實有服侍身側的義務。他之前不敢答應,是因為他只想到了侍寢的那方面。

他怕主人收了他做侍君,卻又因為對他沒興趣而不用他,那這豈不還是相當於……主人白吃白喝地在養著他?

而現在,主人點名了要讓他履行這條隨侍的職責,他卻半點不覺得有什麽大材小用的。

——在自己做了這般大逆不道的事之後,還能繼續守在主人的身邊,實在是幸運已極了。

他如此作想。

樓夜鋒一顆無著落的心立時踏踏實實地落到了底,隨後恭恭敬敬的跪了下去,行了一個侍君見夫主之禮。

“…………”

那侍君的禮節,比之影衛對主人的禮節要更謙卑得多。樓夜鋒這般一行禮,先把裴年鈺給膈應得不輕。

裴年鈺咳了兩聲,頗有些不自然地道:

“你既已為我侍君,那麽一應規矩當以我為準。稱呼和禮節之事上……也按原先的稱呼吧。”

樓夜鋒喉頭滾動了一下:

“……是,屬下遵命。”

裴年鈺原先覺得,從影衛直接降格成侍君,於樓夜鋒怕是頗為難堪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