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第2/2頁)

寧稚拍得滿頭大汗,羊羊趕緊把水遞給她,她接過來,發現是冰的,說:“來一瓶常溫的。”

換了常溫的水喝了一大口,她才覺得熱得冒煙的喉嚨稍微舒服了些。

接下去要拍很重要的一場,是池生心境天翻地覆的一場,是她朝著她感情的深淵末路跨出的一步。

寧稚沉下心,回憶著劇本上的內容,這些內容她早就滾瓜爛熟地背透了,牢牢地印在了腦海裏。

但緊張的時候,只是想想那些印在紙上的台詞就能有放松心情的效果。

沈宜之化完了妝,她身上清清涼涼的,不像寧稚被曬得臉頰發紅,寧稚握著水瓶,朝她望過去,沈宜之也在看她。

她們彼此凝望。

“演員就位!”梅蘭喊道。

寧稚將水瓶還給羊羊,跑到自己的位置上。

高考的成績下來了,幾家歡喜幾家憂,但對池生沒什麽影響,不過是聽聽同學們的哀嚎罷了。

填志願那天她跟著去了學校,等填完,和同學一起出校門。

好幾個班的高三生聚在一起,校門口熱鬧得很。

那天恰好是星期三,高一高二還沒期末考,依然在上課。

一群脫離苦海的畢業生在校園裏吵吵嚷嚷,他們走出學校大門,站在門口商量怎麽去遊樂場。

學校正門上寫著平城實驗中學六個字,校門有些舊了,染上了多少年風吹雨打的風霜,卻又那般莊嚴肅穆。

校門下風華正茂的學生們在大門的襯托下顯得渺小稚氣。

“我們搭公交車去吧,騎車太熱了。”蘇苗苗有些嬌氣,害怕被曬黑了,說話時還用手在頭上擋了擋太陽。

“那回來還得來這裏取車,很麻煩。”有男生不願意。

一時決定不下來,蘇苗苗拉池生:“池生,你說呢?”

池生懶懶地站著,沒什麽興致的樣子。

“嗯?”她不在狀態地沉吟了一下。

蘇苗苗快給她氣死了,正要抱怨,目光掃見人行道上的人,口中的話語便是一頓。

大家都留意著她,見她這樣,自然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

池生看到了阮茵夢,她穿著那件淺藍的長裙,手裏提著一個包,從校門前那條路上走過。

這是半個月來,池生第一次見到她,她心神不寧地想她,不分白晝地想她,又反復地告誡自己忘記她。

而現在她就出現在了她面前。

像是察覺了她的目光,阮茵夢轉頭看了過來,看到了一群風華正茂的少年。

池生垂在身側的手驟然抓住自己的衣角。

她看到阮茵夢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片刻便移開,像是看到了一個陌生人一般,沒有任何情緒的波動。

池生的心一空。

“怎麽了?那個女人是誰,你們認識?”張烈問道。

池生以為是問她,她下意識地心虛,害怕她和阮茵夢的事被發現,正想含糊其詞,便見張烈看的是蘇苗苗。

不是問她。

池生松了口氣,卻聽蘇苗苗說:“她啊……”

她不屑地撇了下嘴,同那些在背後說閑話的鄰居一模一樣。

池生像是回到了那天的超市,那種無地自容的愧疚感,那種讓她不敢跨越半步的束縛感再度卷土重來。

她一陣喘不過氣的心悸,她想到阮茵夢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她說“你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是好事”。

“是做那個的,惡心死了,你快別問了。”蘇苗苗的厭惡與居高臨下的蔑視毫不遮掩。

池生緩緩地轉頭看她,看周圍的朋友,那些年輕的面容上露出像是聽得到什麽桃色新聞一般的竊笑,以及與蘇苗苗如出一轍的輕蔑鄙夷。

池生推著車子調頭:“我不去了,你們自己去吧。”

這變故讓眾人一愣,張烈忙問:“怎麽了?”

池生沒回答,她騎上車,朝著阮茵夢去。

阮茵夢還沒走遠,還在視野內,她走在一片樹蔭下,照在她身上的光只有很少很少的一點,透過樹葉的縫隙漏下來,在她身上投下濃重的陰影。

池生望著她,她踩著車子,突然感到一陣輕松,沒有心虛,沒有害怕,沒有人言可畏,沒有愧疚辜負,她只覺得很快樂,覺得自己像是鳥兒揮動翅膀般自由輕快。

她知道身後的朋友在驚愕地看著她。

她身後是璀璨的太陽,燦爛的青春,是她十七年來的世界,她感覺到她背離了什麽,卻奇異地毫無懼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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