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大慶之初,武官乃為世襲制,武官子弟日常觀習軍略、操練兵馬,待父兄老故便替代襲職。當然,高官大將不可承襲,需積累軍功逐級調升。

因此,朝中武官多為功臣之後。

當朝天子即位之初,曾在西南疆與滇王有過一戰,規模不大,速速取勝。然聖上發現一個弊端——功臣後輩經幾代承襲以後,大多成了酒囊飯袋,所積攢的“功績”虛之又虛。

豈敢叫這樣的人領兵打仗?守衛疆土?

於是兵部屢屢推崇武舉。

像司徒旸這樣的將門子弟,憑著老爹的戰功,放在以前怎麽著都能混到三四品的武官當當,現如今卻不能了,朝廷肯出銀錢養著他們,卻不會授其實職。

這幾年,京都城裏多了許多昭信校尉,聽起來威武,實則手底下一個兵頭都沒有。

若想當將官,必須真正歷練過。

開考前,朝廷公布此次武舉的授官舉策,與科考相似,也分三甲,公示道:“一甲武狀元授以署指揮僉事職銜,榜眼、探花各授以署正千戶職銜,第二甲一十七名各授以署副千戶職銜,第三甲一百名各授以署實授百戶職銜……[1]”

當然,還有補充條件——中式者只是得到身份,待獲得軍功之後,才會實授。

中舉者將送到各邊總兵處,帶兵守堡,聽調殺賊。

只需中舉,至少上調兩級,令眾多報考者心動不已。

……

司徒旸此番參加武舉,給京都內的將門子弟做出了表率,受到天子稱贊。

司徒旸自知肚子內墨水不足,開考前一個月,誠意滿滿到徐家,懇請姐夫徐瞻指點。所幸,司徒旸雖文思不足,但勤懇有度,加之早幾年有所積累,又僅考兵策兩道題,突襲一個月後,司徒旸已達到表達流暢、言之有物。

至於書法字體、詞藻華麗、引經據典,則不可強求矣。

文試那日,司徒旸有些意亂心慌,縱是平日裏心再大,他也怕過不了這一關,連參加後頭武試的資格都沒有。

等題目公布,司徒旸懸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一題出自《六韜》,“夫先勝者,先見弱於敵”,姐夫曾跟他詳細解釋過經義——先向敵軍示弱,制造假象,領軍決戰時方能事半功倍。

只要沒理解錯,答起來也就不難了。

第二題考時務邊防,是他曾練過的題目,如實將自己的見解寫下來即可。

幾日之後,文試結果公布,過者七百九十八人,司徒旸正正居於第六百名。

司徒旸在練武場磨練數年,並未虛度光陰,已練得一身本領,但在隨後的武試中,他也並不輕松。畢竟武舉是要挑將才的,豈會只試一些雕蟲小技?

光是比試射箭,就有馬射、步射、平射三項。平射需要居於百步之外,箭中木靶,中兩箭以上者,才具備爭奪一二甲的資格,因為距離遠,此項最難,最吃考生的眼力和臂力。

眼神不夠犀利者,百步開外連靶都看不清楚,談何中靶?

馬射則為禦馬射箭,既考驗馬術,還考驗射箭時機,若是慢了半息則會直接落靶。此項需要中四箭以上,才可爭奪一二甲。

武器考的則是馬槍,考生禦馬,持丈長八尺、重十余斤的長·槍,考官一鞭抽在馬身上,烈馬飛馳往前跑,路過場上四個草人時,考生需左右出槍,刺中草人頂上木板,而草人無損。

有的考生槍術不夠,一槍刺出,把草人刺成了大窟窿,箭術再好也只能落入三甲之列。

隨後還有測力、負重等項目。

最後由兵部尚書親自觀其材貌,若有身材矮小、長相猥瑣者,亦落入下乘。

站在比武場上,司徒旸再無文試中的那般焦急不安,而是有些亢奮,與昔日玩投壺、蹴鞠、馬球時一樣,愈是要上場了,他愈興奮。

求勝心在作祟。

烏弓大張,箭羽在弦,司徒旸臉上再無半分往日紈絝之態,劍眉鷹目,神態鎮定。

弦崩箭離,再過一瞬,百步開外木靶微微後倒,一支長羽正中靶心。

首箭即中。

緊接著,司徒旸翻身上馬,背影英挺。

馬鞭聲響,他眼疾手快,出手果斷,亦順利通過了騎射和馬槍。

最後,司徒旸平射中三箭,馬射例無虛發,馬槍刺中三板,最重要的三項比試皆優。

可一出比武場,司徒旸馬上又變回了那副嬉皮笑臉的模樣。

裴少淮過來陪考,見到二姐夫這番模樣便知道穩了。

“走走走,回將軍府。”司徒旸一上馬車便催小廝道,“我忙著回家收拾,準備外任了。”心情頗佳。

“縱是比試完畢,兵部上報名次,朝廷委派官職,也還有一段時日,姐夫急甚麽。”

“你懂甚麽。”司徒旸得意道,“我收拾行囊是提前告知他們,我中了,要外任了,休想還打甚麽給我納妾的念頭。”